2018年,5月17日。
曾許孤身一人站在十字路口,除了頭上有點疼,沒有其他的感覺。
就在剛剛,曾許狠狠地將囂張的皮衣哥揍了一頓。他一打起架來就像瘋子一樣,完全不要命,兜里并肩作戰(zhàn)的伸縮棍掄起來絕不手軟。皮衣哥給了曾許一拳之后,再也沒占到便宜,被鐵棍抽得鬼哭神嚎。
曾許用力一腳踹在他的腘窩上,使其跪倒在地,把棍子抵在他的腦袋上,嘴里罵罵咧咧,皮衣哥硬是一句話沒敢說。
因為已經(jīng)挨了棍子的他知道曾許下手沒輕沒重,害怕曾許真的掄在他頭上。
他和那些只會放狠話的家伙們不同,他是真的動手,不管你死活。任誰都會害怕。
所以皮衣哥在此之后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而皮衣哥身邊那個女人則一臉鄙棄,翻了翻白眼,環(huán)胸抱臂,邁著貓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侃則是被曾許推了一把之后愣在原地,滿臉震驚地看著曾許大打出手,可曾許沒有顧及她一眼。她便也失望地走了。
連什么時候走的,曾許都不知道。
他站在十字路口,望著紅了的交通燈。他找不見蘇侃,輕嘆了口氣,沒當回事,獨自去吃飯了。
一天過得很平淡。一直到了放學,曾許都沒再記起這件事。直到他回到家,拿起手機。
手機上沒有任何消息。
可能是蘇侃還沒到家吧。曾許想。
已經(jīng)習慣了回家先和蘇侃說句話的他,居然一時感覺到了落寞。果真,不管喜不喜歡,已經(jīng)適應的事情發(fā)生改變,感性的人都會不適。
曾許躺在床上,揉了揉太陽穴。他翻出黑色袋子,拿出小紅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嘴里,頂了頂一天沒有服藥的瘙癢。
他的藥癮越來越重了。
在床上就像浮在水面,曾許輕飄飄的。過了藥勁的他再次打開手機,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他猛地坐起來。
蘇侃不會遇到危險了吧?
他閉上眼睛,自嘲地搖搖頭。哪有那么多的危險。
他點開蘇侃的朋友圈,看著她昨天發(fā)的那條:嘿嘿,開心,忽然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期待……嗎?
曾許回想起中午那副場景,忽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愧疚。
蘇侃滿心歡喜滿心期待地約曾許出去吃飯,而曾許卻一意孤行,非要與人沖突。而且在蘇侃一遍又一遍地拉他勸他,他卻一把推開蘇侃,還對她大吼大叫,說她是個礙事的東西。
自己真過分啊。
曾許抹了把臉。在此之前,他還真未對自己的行為感到任何不妥。但站在蘇侃的角度思考了一下,曾許心生失落。
她一定很失望。
他盯著聊天頁面,翻看著昨天的記錄,他咬著嘴唇,敲了幾個字:「我到家了」。
過了五分鐘,蘇侃還是沒回復。
曾許這下可著急了。
蘇侃生氣了?也是啊,哪個小姑娘被推了一把,還被兇被罵,誰能不難過啊?
曾許思來想去,決定道個歉。
「今天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
還是不回。
曾許吸了口氣,不死心:「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吧,彌補一下今天」。
見手機沒動靜,曾許失落地放下了手機。誰知蘇侃好巧不巧地回了一句:「真的?」
曾許又好氣又好笑,這家伙不會一直就等他這么說呢吧?
真狡猾呀。
但話已出口,曾許又不能反悔。況且,從蘇侃的方面想后,他也不想反悔了。
「但明天中午和下午我都有事,晚上吧,放學以后我們見面」,蘇侃這么說。
曾許沒有多想:「沒問題」。
他放下手機,心里的顧慮消除了。
藥物讓他充滿了戾氣,難以自控。但再一次相約,曾許心想,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控制好脾氣。
直到深夜曾鐵才給他發(fā)了條短信,告訴他今晚加班,讓他明天早飯自己吃。曾許自顧自聳聳肩,準備睡覺了。翌日才發(fā)現(xiàn)他爹倒在門口的爛沙發(fā)上,估計又喝多了。
曾許挎上書包,不想多看他的死爹一眼。
白天依舊是無聊重復的課,晚上放學才是曾許期待的時刻,也是蘇侃昨天就期待的時刻。
他們在昨日的十字路口重聚,慶幸的是,今天沒有路過的皮衣大哥。蘇侃也并沒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挎上曾許笑呵呵地向石鍋拌飯店走去。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幾個學生會在外面吃飯了。店里空蕩蕩的,蘇侃和曾許挑了個正中間坐下。蘇侃幸福地挽著曾許的胳膊,點了兩份石鍋拌飯,還要了兩瓶飲料,看得出來她真的很開心。
曾許其實還是想為昨天自己的暴躁當面道歉的,但看到蘇侃毫不在意的樣子,也就打消了念頭。蘇侃嘴里塞得滿滿的,看了曾許一眼,眼睛笑得彎彎的。
“你真好。”蘇侃冷不丁這么說。
曾許沒料到,頓了一下才問:“怎么這么說?”
“昨天你真的很嚇人。我知道是我害得你被打了,所以你才生氣的。”蘇侃說,“但沒想到你會主動道歉。我感覺,你這樣的人不會承認錯誤的。所以,你比我想象的要好。”
曾許半張著嘴,沐浴著蘇侃對他的評價。上一次有女生說他好的時候,究竟在何時了?
他凝視著蘇侃,不由得心生溫暖。他語氣溫柔地說:“因為你也足夠好,所以值得我道歉。”
蘇侃震驚住了。曾許對自己的態(tài)度可謂轉(zhuǎn)變巨大。她好不開心,興奮地摟住曾許的胳膊,合不攏嘴。
曾許自己也不知為何會這么說。大概是隨著心的方向吧。
吃完這頓飯,已經(jīng)快十點了。曾許看著黑燈瞎火的街頭,客氣地說了一句:“我送你吧。”
蘇侃洋溢著笑容,點點頭。
曾許不知為何,就是由內(nèi)而外地有一種保護欲,擔心蘇侃在晚上有危險。他似乎真的被蘇侃打動了。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破罐子破摔,不再排斥她。
只要不讓蘇侃發(fā)現(xiàn)自己嗑藥,什么都好。
打了輛車,這次曾許自然地坐到了后座去,并沒有刻意與蘇侃保持距離。
蘇侃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化,看著曾許的側(cè)臉,微微笑著。
他刀刻一般的側(cè)顏比正臉還要俊秀。
“誒!”這時,正前方的面包車忽然急剎,司機為了避免撞車,猛向右一打輪,慣性使得蘇侃飛向了曾許。
曾許只感覺一股柔軟撲在自己身上。他驚愕地看了看蘇侃散亂的頭發(fā),幾乎在靜電的作用下都粘在了他衣服上。
“不好意思啊二位。”司機抱歉道。
“沒事。”曾許隨口回了一句,蘇侃也坐直起來。
“你真瘦啊。”蘇侃抱怨,“我好像撞在了一具骨架上。”
曾許抿抿嘴。這是事實,他一米八出頭的身高,體重卻只有一百斤左右。藥物剝奪了他的血肉,一年內(nèi)使他瘋狂地掉了四十多斤。
而曾經(jīng)健碩的他,如今脫了衣服,幾乎就是皮包骨。
當出租車過了一座山洞,經(jīng)過了一個復雜交通燈的米字路口,就減速停車了。
曾許好奇地望向窗外,驚訝地問:“你家住這?”
錦繡城,蘇城最為昂貴的小區(qū),也是蘇城建筑最高的地方,這里的房價甚至比周邊的大城市還要貴,是蘇城小區(qū)住宅的天花板了。
這里一棟樓,就能買下曾許所住的整座老城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