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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田獵

魯昭公三年(公元前539年)四月,鄭簡公赴晉朝覲,鄭卿公孫段(伯石)陪同出訪。公孫段是鄭國七穆豐氏宗主,他的父親子豐曾在三十多年前陪同當(dāng)時的太子髡頑赴晉朝見,與晉卿韓氏關(guān)系密切。公孫段還是楚國國君的岳父,豐氏向來把晉國韓氏作為自己的靠山,每次到晉國訪問,都住在韓氏的私館,因此公孫段在晉、楚兩國都吃得香。現(xiàn)在韓宣子已經(jīng)成為了晉國正卿,他更要為韓氏做點什么了。

鄭國君臣到了晉都新絳后,鄭簡公是國君,因此住在晉國的國賓館,公孫段陪同鄭簡公,也就沒有住在韓氏私邸。然而,公孫段還是第一時間來到韓府登門拜謁,送上了大量財禮。韓宣子欣慰之余,告知公孫段,晉國欒氏族人欒豹的采邑州縣(縣的名字叫做“州”),靠近趙氏封邑溫縣,在欒氏覆滅之后,范宣子、趙文子都想占為己有。當(dāng)年趙文子曾說:“州縣是從溫縣劃分出去的,溫縣是趙氏采邑,州縣理應(yīng)歸于趙氏。”韓宣子與趙文子是盟友關(guān)系,趙氏對韓氏有恩,但在涉及到封邑的問題上,也是互不相讓,他對趙文子說:“自從郤氏把州縣從溫縣劃分出去作為自己的采邑后,轉(zhuǎn)到欒氏已經(jīng)是第三家了,怎么還算是趙氏采邑呢?晉國將一地劃分為二的情況不止州縣,誰又能按照劃分前的情況去治理它呢?”趙文子聽后也覺得慚愧,就不再垂涎州縣了。范宣子和韓宣子既然都這么說了,他們自己也都放棄了爭奪州縣。趙文子擔(dān)任晉國正卿后,兒子趙獲說:“趙氏現(xiàn)在可以把州縣拿到手了吧?”趙文子呵斥道:“滾!當(dāng)初范宣子、韓宣子之言,講的是道義。違背道義,就是禍患。趙氏連自己的采邑溫縣都治理不好,還要州縣去自找禍患干什么?君子說‘不明事理最難辦。’現(xiàn)在知道了事情的道理還不照著做,禍患就更大了。誰再提州縣之事,就處死他!”嚇得趙氏再也沒有人再提此事。

韓宣子講了州縣的故事后,他對公孫段說:“州縣人口眾多,沃野千里,伯石你要在敝君面前好好表現(xiàn),老夫去向國君請求將州縣賞賜于你。”公孫段叩首感謝道:“鄭國豐氏歷來奉晉國韓氏為上主,正卿大人如此慷慨,豐氏必將厚報此恩。”公孫段心想,州縣土地再好,距離鄭國也很遙遠(yuǎn),豐氏要州縣何用?還是您正卿老大人想要啊,以后一定要找機(jī)會將豐縣歸還晉國韓氏。

在陪同鄭簡公覲見晉平公時,公孫段遵照韓宣子的吩咐,恭敬守禮,表現(xiàn)得謙遜卑微,晉平公非常舒服并嘉獎了公孫段,命人將州縣簡策授予他,晉侯說:“你父親子豐有功于晉國,寡人不會忘記的,寡人將晉國州縣之田賜予你,以酬報豐氏的功勛。”公孫段再拜叩首,接受了簡冊。

公孫段回到鄭國三年多后,于魯昭公七年正月去世,他的兒子豐施繼任了鄭卿,在公孫段受封州縣的四年后,鄭國執(zhí)政子產(chǎn)訪問晉國時,受豐施所托,將州縣簡冊歸還給了正卿韓宣子。韓宣子接過州縣簡冊后,稟告了國君晉平公,晉平公于是將州縣賜予了韓宣子為采邑。韓宣子想起了當(dāng)年自己對趙文子說過的話,為自己擁有了州縣感到很慚愧。州縣的旁邊緊鄰著原縣,晉侯將原縣賜予了宋卿樂大心,韓宣子就將州縣與樂大心的原縣進(jìn)行了交換,以此慰藉去世的老友趙文子。

魯昭公三年正月,滕成公去世了。魯襄公去世之時,滕成公曾親自前來為其送葬;禮尚往來,五月份,魯國也派出了魯卿子叔敬子趕赴滕國參加了滕成公的葬禮。諸侯大國之卿為小國國君送葬,于禮為厚,就是為了報答滕成公三年前對魯襄公的深情厚意。

韓宣子在夏天訪問了齊國,為國君晉平公迎娶少姜夫人的繼室。齊卿公孫蠆因為知道少姜夫人特別受晉侯寵愛,就用盡伎倆巴結(jié)拉攏韓宣子,用自己的女兒替換了齊景公的女兒,嫁給晉君,把齊景公的女兒嫁給了別人。韓宣子則聽之任之,并沒有提出異議。隨從問他:“正卿大人,子尾(公孫蠆)欺騙晉國,您為什么接受了呢?”韓宣子答道:“晉國想要得到齊國,卻反而疏遠(yuǎn)齊侯的寵臣,那怎么行?子尾這樣做,齊侯都沒說什么,我們?yōu)槭裁匆磳δ兀俊?

就這樣,晉平公又娶了一位夫人。鄭卿罕虎專程前往晉國表示祝賀,還向晉國君臣提出:“楚國人每天來問敝邑為何不去朝賀他們新即位的國君。如果敝邑派人前去,又怕大國會責(zé)怪寡君心向楚國;如果不派人前去,可是宋之盟(彌兵之會)又是這么約定的。鄭國進(jìn)退兩難,都是罪過,因此寡君派虎(罕虎)前來向大國稟告。”

韓宣子讓太傅叔向回答罕虎說:“貴國國君如果心向寡君,去楚國朝賀又有何不可?那是為了重修宋國盟會的友好,貴君如果考慮到盟約,則寡君就知道鄭國可以免罪。貴君如果心中沒有寡君,即使早晚光臨敝邑,寡君也會有所猜疑。君王確實心向寡君,不用來告知,直接去楚國就是了。心中有晉國,在楚國就像在晉國一樣。”

晉大夫張趯派人到鄭國向鄭卿游吉傳話說:“自從大人正月來晉國為少姜夫人送葬之后,由于您說還會再來晉國祝賀寡君迎娶繼室夫人的,小人灑掃庭院,以待大人。現(xiàn)在子皮(罕虎)大人來了,沒有見到大人您,小人感到失望。”太叔游吉答道:“吉的地位低,不能前來晉國拜賀,這是由于害怕大國、尊敬夫人的緣故。鄭國當(dāng)國上卿能夠前去,更能表示鄭國忠于大國的誠心。而且大人曾對吉說過‘你將會沒事了’,借大人吉言,我差不多應(yīng)該沒事了。”

鄭國在得到晉國的諒解后,鄭簡公于當(dāng)年(魯昭公三年,公元前539年)十月前往了楚國朝賀楚靈王,執(zhí)政子產(chǎn)陪同。楚靈王很是高興,設(shè)享禮招待鄭簡公一行。兩年前楚靈王還是令尹時,曾到鄭國迎娶鄭卿公孫段之女,隨即又參加了在鄭國虢城舉行的諸侯盟會,因此與鄭國君臣本來就很熟絡(luò)。享禮之上,楚靈王心情大好,即席朗誦了《吉日》,這是一首描述周宣王田獵的詩,其中第三、四兩章為: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biāo)俟俟(sì),或群或友。

悉率左右,以燕天子。

既張我弓,既挾我矢。發(fā)彼小豝(bā),殪(yī)此大兕(sì)。

以御賓客,且以酌醴(lǐ)。

(放眼愿望原野,地方廣大富有。野獸或跑或走,三五成群周游。把它統(tǒng)統(tǒng)趕出,等待天子出手。

我弓已拉開,我箭弦上扣。一箭射中小母豬,一箭射死大野牛。用它招待賓客,再加大杯甜酒。)

楚靈王的意思,是想和鄭簡公一起外出田獵。陪同鄭簡公一起參加享禮的執(zhí)政子產(chǎn)也聽出了楚王的意思,享禮結(jié)束之后,他馬上為國君準(zhǔn)備了田獵所需的一應(yīng)用具。楚靈王和鄭簡公一行在山清水秀、風(fēng)光旖旎的云夢澤酣暢淋漓的田獵了一場。

八月的時候,齊景公也去東部邊境的莒邑田獵了一次。他是因為聽說了齊卿子尾(公孫蠆)將自己的女兒送給晉侯作了繼室夫人,而把國君的女兒嫁給了其他高門大族。這種欺君之罪,齊景公簡直無法容忍,但是子尾、子雅二人在朝中專權(quán),陳桓子、晏嬰和其他大族都受其壓制,他只好隱忍下來,等待時機(jī)。于是他外出巡視東部邊境,來到了莒城田獵散心。七年前被放逐至北方邊境地區(qū)的慶封黨羽盧蒲嫳趕到了莒城拜見國君,哭泣著請求道:“邊境清苦,乞請國君允準(zhǔn)下臣返回臨淄,為國君效命。臣的頭發(fā)如此短少,還能有什么作為呢?”景公想起慶封全族現(xiàn)在吳國,盧蒲嫳是慶封最寵信的家臣,如果他們里應(yīng)外合、禍亂齊國朝綱怎么辦?因此他婉轉(zhuǎn)地推辭道:“好,寡人知曉。寡人會告知子尾、子雅二卿幫助你。”

田獵結(jié)束,齊景公回到臨淄后,將盧蒲嫳想回臨淄的事告訴了子尾和子雅。子尾一聽國君都為盧蒲嫳說話了,就想讓他回臨淄復(fù)職,子雅阻攔道:“不可。此人的頭發(fā)雖短,但心計頗長。你難道忘記了,七年之前,他曾說你我二人如禽獸,他可以枕著我們的皮睡覺嗎?”子雅這么一說,子尾也想起來了,二人一合計,就下令將盧蒲嫳放逐到北燕國去了。

這時的北燕國也處于動蕩之中。國君燕簡公(名姬款)身邊有很多善于阿諛奉承的寵臣,他就想清除朝中大夫們,把他的寵臣們安插為朝中大夫。得知此事的眾位大夫們聯(lián)合起來,在魯昭公三年剛一入冬就先下手除掉了燕簡公的這些寵臣。燕簡公這下害怕了,前來投奔了齊國。燕簡公獻(xiàn)給了齊侯大量的金銀玉璧、青銅器皿、絲綢等財貨,齊景公三年后征得晉國的準(zhǔn)許,派兵討伐北燕,要送燕簡公回國復(fù)位,晏嬰則說:“簡公回不去的。燕國已有國君,百姓又沒有二心。我們的國君貪財,左右的人阿諛奉承,辦大事不講信用,辦不成的。”結(jié)果齊景公在燕國的虢城與北燕講和,北燕又獻(xiàn)給了齊侯瑤甕、玉櫝、斝(jiá)耳等寶物,還將公室之女燕姬嫁給了齊景公,齊國就此撤軍,燕簡公也跟著又回到了齊國。又過了六年,公元前530年(魯昭公十二年)春天,齊卿高武子才率軍護(hù)送燕簡公回到了北燕的唐城,因為唐城的民眾都愿意接納他。

魯昭公三年的冬天,齊卿子雅(公孫灶)去世了,齊大夫司馬灶拜見了上大夫晏嬰,對他說:“姜氏又走了一個子雅。”晏子答道:“可惜啊!子旗(欒施)將不免于禍難,姜族危險了!媯氏將會在齊國昌盛了。惠公的兩個子孫子尾、子雅剛強(qiáng)明白,還可以維持姜氏,現(xiàn)在走了一個,姜氏真的危險了!”晏嬰說的姜氏,就是齊國始封國君姜尚的后代,而媯氏,就是他給晉太傅羊舌肸講述的陳氏,也稱為田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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