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板子上躺著,破草席下蓋著。
李寶福的尸體,面目猙獰,像似死不瞑目,生前貧困潦倒,娶媳婦欠了一屁股債,死后卻如草賤。
一身淤泥已經風干,如同一個活生生的泥俑。
據李寶來交代,尸體是他和堂哥一起,拿著木板在黃河淤泥邊拽上來的。
李寶來還交代,哥哥李寶福被拽上來后酒氣很大,一定是被白秀云灌醉了騙去黃河邊的。
“公安同志,我是真的為了保護那個女人,不然我早就回家了,你們可要調查清楚。”
此時林喜樂正在縣公安局錄著口供。
“好了,你反應的情況我們已經如實做了記錄,再次提醒你,你所說的每句話都要負法律責任,不得隱瞞謊報。”
這時,門口走入另一個公安。
“林喜樂!”
“在!”林喜樂站了起來。
“你可以走了!”
自從李寶福被害案發生,公安來了之后,相關牽扯的人全部被帶到了縣公安局。
林喜樂不知道別人的情況,總之全部被隔離開問話,他在這里已經四五個小時了。
“那,白秀云呢?”
“她還得協助調查!”
“哦,”
林喜樂無奈的離開了問詢室,向著外面走去。
門外,陳二狗和生產隊陳隊長已經等候多時了。
“喜樂啊,你看看你,無端端的又扯進去了,要不是二狗和二柱給你作證,你說都說不清了。”
天很黑,林喜樂扭頭也看不清陳隊長的表情,不知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不過林喜樂還是挺來氣的,他并不怎么喜歡陳隊長的做法。
“不是我想扯進去,要不是上午送糞你把她和我分到了一起,她也不會認識我,她不認識我也不會見了我就讓我救她,也不會有后面的事,說白了還不是你的錯。”
“你這叫什么話?搞了半天這成了我的錯了?”
陳二狗走在前面,聽著兩人的談話,轉身說:“喜樂啊,你還是太沖動了,還好是沒有傷著,這萬一傷著誰的話,那可就麻煩了,現在不管誰對誰錯了,公安會處理的。”
林喜樂點了點頭。
“其實白秀云也挺可憐的,這事我咋覺得那么蹊蹺呢,李寶來說他和他堂哥把人拽了上來,那淤泥真的陷進去了,是他倆能拽出來的嗎?”
“嗯,這確實是很可疑。”
陳二狗皺了皺眉頭,不過天黑漆漆,也沒人看得見。
這時后面一直沉悶的陳隊長說道:“喜樂啊,剛才你說我把你分到一個組,”
“陳隊長,我就是說說。”
“不是,是你提醒了我,上午她還和你送糞呢,怎么可能把李寶福灌醉呢?不對,這李寶來說謊。”
陳隊長想了想又說:“不行,你們先回,我去公安局把事情說清楚。”
林喜樂沒有想到陳隊長還能如此,即便是他不喜歡陳隊長的某些做法,但陳隊長的人品他還是覺得可信,要不然陳二狗也不會和他走這么近了。
林喜樂繼續和二狗往回走。
“小舅,你明天有空不,幫我個忙,我需要一張板子和釘子,改造一下架子車,另外我需要幾捆細麻繩。”
陳隊長離開后,林喜樂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向陳二狗提出了需求,網魚和運送的工具要提前準備好才行。
因為他在集市上沒見到麻繩,家里麻袋倒是不少,改造漁網需要細麻繩。至于裝魚運送的架子車,他家里倒是有一輛手推板車,改造一下就能使用,不過需要幾塊板子和釘子。
“行,明天我給你想辦法,中午你過來找我。”
陳二狗也沒有過問喜樂的事,很干脆的答應了。似乎這就是無關緊要的平常事情。
“小舅,你也不問問我下午的情況啊?”
“不用問,你要這些不就是為了網魚,這不明擺著找到收魚路子了嘛。”
“呵呵,也是,還是小舅聰明,那我明天去找你。”
進了村子已是深夜人靜,北頭隱隱約約傳來時斷時續的哭聲。
折騰了一夜,林喜樂早已累的夠嗆,他向著北頭望了一眼就直奔家中。
林喜樂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才醒了過來。
他從院子里搭的僅遮住頂的破房子里走了出來,太陽斜斜在枝頭東邊露出了小半個圓,紅紅的非常好看。
林喜樂估摸著最多才是清晨6點吧。
“艸,咋這么早就醒了?”林喜樂還以為自己睡過頭了,原來心里裝著事,睡覺都不安穩。
不過昨晚他也想好了,中午去找陳二狗,上午沒事干脆就搬家吧,基本上能搬的先搬回去。
其實也沒多少東西,大部分家具還都是二伯的。
前兩天妹妹就把自己家那邊該歸位的歸位,小件物品也搬了一小部分過去了,所以真要搬起來也很快。
“社員同志們,請到麥場集合,今天爭取裝好麥子,明天交糧。”
陳隊長的聲音通過喇叭傳了過來。
“哥,你大半夜才回來,不多睡會兒,咋這么早起來?這是打算上工嗎?”林巧兒提著籃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不去了,今天上午咱搬家,你干啥呢?”林喜樂早已計劃好了上午的事情,哪有時間去上工。
“哦,我去咱屋取點水紅芽干,蒸一蒸做早飯吃,要是搬家的話,我一會兒先去把爹的炕鋪上。”
“我去吧!”
林喜樂正想出去,就聽見父親在里屋喊著:“喜樂啊!”
“爹,你醒了!”
林喜樂轉身走進里屋。
“嗯,你扶我靠著試試,腰已經不疼了。”
林喜樂想了想說:“行,您等著。”
他從旁邊將那條爛褥子墊在炕后,扶著老爹慢慢移動到炕頭,然后抱著父親的后背往上挪動。
這一次,父親不太費勁,腰部已經頂到了褥子,靠到了炕頭上。
“爹,您覺得怎么樣?”
“好多了,靠著也不疼痛,真的很有效果啊!”
“那就好,那您可要堅持喝,我那朋友說了,這酒有效果的話,回頭會多弄一些給我。”
“喜樂啊,效果確實不錯,只是還得麻煩人家,你爹這心里也不好受啊,而且這酒肯定是很貴吧?”
“爹,這您不用擔心,我昨天聯系上一個縣城大廠的食堂,每個禮拜給他們提供一百斤鯉魚,有了這錢,這酒錢不成問題,您這癱瘓肯定能治好。”
林守義一聽,瞪大雙眼,“一個禮拜就要一百斤鯉魚?這么多能網到嗎?”
“能,我想了,一會兒巧兒做好飯咱吃完先搬家,下午我就準備做個大網,再把咱自己屋那邊的推車改造一下,變成裝魚的架子車,專門運送魚。”
“吃飯了!”林喜樂正說著,就聽見巧兒在灶房喊著,隨后端著饃饃和紅薯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