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瑪雅史(全兩冊)
- (美)羅伯特·J.沙雷爾等
- 3691字
- 2023-07-11 15:06:39
前言
我們關于古代瑪雅的知識來源于百余年來的考古學研究,通過東墨西哥、伯利茲、危地馬拉、洪都拉斯以及薩爾瓦多等地的遺址挖掘,人們發現了瑪雅文明的相關記載。考古學研究的結果也有賴于其他學科,特別是歷史學的強有力的支持。絕大多數象形文字材料,過去被認為只是零星圖表和文字的載體,現在被銘文學家破解,被認為其中蘊含豐富的信息,舉凡歷任瑪雅國王和王后依靠何種超自然力量獲取權力,如何結盟,如何征戰,以及勝負結果如何,皆不難從中找到答案。隨著民族史以及相關資料和文獻的延伸和拓展,對瑪雅文明研究也愈加深入。前哥倫布時代瑪雅典籍不乏傳世之作,自西班牙統治時期起更有大量文書檔案留存于世。其中部分是瑪雅土著的記載,如源自瑪雅高地的“圣書”《波波爾·烏》(Popol Vuh),最早用基切語書寫,后由歐洲人轉錄。在該書初版“前言”中,西爾韋納斯·G.莫利(Sylvanus G. Morley)對此類書寫的本質做了很好的概括:
在西班牙統治后的一個世紀(1550年—1650年),相當一部分土著和西班牙作者為我們傳承了古代瑪雅文化。早期天主教傳教士教會當地土著識字,以便于指導他們奉行天主教的禮儀;與此同時,當地土著也將瑪雅古代歷史資料簡單記錄下來,或許其中部分資料直接取材于當時幸存的象形文字資料。除了前文提及的土著的記載,好幾位早期(17世紀中期前后)方濟各會的神父也留下了令人驚嘆的豐富資料,其中最為重要的文獻無疑來自于尤卡坦的第二任主教迭戈·德·蘭達(Fray Diego de Landa)神父。迄今為止,他的《尤卡坦風物志》(Relacíon de las cosas de Yucatǎn,1566年)仍是古代瑪雅研究無可爭辯的權威之作。
但古代瑪雅大部分城市至今仍未被發現,其文明程度如何,人們也一無所知。這一狀況在19世紀有了很大改觀,通過專家學者與公眾的共同努力,瑪雅文明被重新發現。繼續引用莫利的話說:
1839年至1841年,美國旅行家、外交官、業余考古學家約翰·勞埃德·斯蒂芬斯(John Lloyd Stephens),在英國藝術家弗雷德里克·卡瑟伍德(Fredericle Catherwood)陪伴下,兩次走訪瑪雅遺址,結果留下兩部杰作:《中美洲旅行記:恰帕斯和尤卡坦》(1841年),以及《尤卡坦游記》(1843年)。兩部書中的精美插圖都由卡瑟伍德繪制;迄今為止……它們仍是有關該地著述中最有趣的讀物。斯蒂芬斯的著作很大程度上將公眾視線轉移到大都市的瑪雅文明。在他的大作問世之前,除了尤卡坦和中美洲北部,人們根本無從知曉這類大城市的存在。在此之后,瑪雅文明乃美洲文明源頭這一論斷,才成為大西洋兩岸的共識。也正是斯蒂芬斯,開啟了對該地的現代探險之旅。
在隨后數年間,若干旅行者對瑪雅遺址人跡可到之處進行了實地勘查,并重新發現了大量史料。對上述史料加以研究,也就獲得了古代瑪雅社會的第一手材料,包括風俗、神話、宗教、歷法,以及文字書寫系統,等等。從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對瑪雅遺址的首次考古挖掘正式舉行。在此,再次引用莫利原書的“前言”:
自斯蒂芬斯時代起,若干科研機構及在校學生致力于完成瑪雅文明的完整拼圖(picture-puzzle)。篇幅所限,其名稱無法一一列舉,但其中最重要的三家值得留意:一是英國考古學家阿爾弗雷德·P.莫茲利(Alfred P. Maudslay)勛爵,他對瑪雅地區長達13年(1881年—1894年)的研究成果最終體現在巨著《中美洲的生物》論述考古的有關章節中,該書也是科學研究瑪雅文明的首部專著;二是哈佛大學皮博迪考古學與人類學博物館,該館在1888年至1915年間,相繼派出數支探險隊去往瑪雅,帶隊首領皆為本領域聲望卓著之人;三是華盛頓卡內基研究所(Carnegie Institution of Washington),該研究所對瑪雅文明的深入研究逾30年,其中至少有25年,其探險隊在訓練有素的考古學家率領下,每年前往瑪雅不同地區,所肩負的使命也各不相同——既涉及考古學、人種學、人體測量學、歷史學、語言學,也涉及植物學、動物學、地理學、醫學以及流行病學,等等。
在此名單之上,人們還可以添加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杜蘭大學中美洲研究院,以及拉丁美洲、美國、歐洲、日本、澳大利亞和其他國家的一些大學,它們對瑪雅文明研究也貢獻良多。當然,對于文明研究而言,至關重要的是如何保存和保護瑪雅遺址,承擔這一職責的是坐落于瑪雅文明遺址范圍內的各國政府機構,如墨西哥國立人類學與歷史研究所(INAH)、危地馬拉人類學與歷史研究所(IDAEH)、伯利茲大學考古系,以及洪都拉斯人類學與歷史研究所(the Instituto Hondure?o de Antropología e Historia,IHAH)等,它們都為此付出了艱苦努力。
本書的雛形源于考古學家西爾韋納斯·G.莫利,他就職于華盛頓卡內基研究所。莫利是瑪雅考古學先驅,更是瑪雅天文歷算方面的權威。在大部分瑪雅遺址尚與外界隔絕之時,莫利花費若干年,憑借騾馬穿行于低地熱帶雨林,發現并記錄下大量瑪雅紀念碑銘文。此行的結果誕生了兩部劃時代的巨著,至今仍見重于當世學者——它們分別是《科潘的碑銘》和《佩滕的碑銘》。此外,他還利用閑暇時間指揮卡內基研究所在奇琴伊察(Chichen Itza)的挖掘工作(1924年—1940年)。臨近晚年,莫利終于推出瑪雅文明研究的首部綜合性論著《瑪雅史》(1946年);次年再版。該書第二版迅速成為瑪雅學的里程碑式著作。然而,隨著科學研究的正常拓展,新的考古發現使得該書很快過時。新的考古發現絕大多數來自瑪雅潘(Mayapan)的實地考察,既包括帕倫克碑銘之下墓冢的挖掘,也包括博南帕克城墻的發現,以上材料為加利福尼亞大學喬治·W.布雷納德對莫利著作的修訂提供了依據。其結果是第三版《瑪雅史》于1956年問世。
正是該書的第三版吸引我步入瑪雅文明研究的殿堂。然而,當它成為我研究生一年級“中美洲考古學”課程——賓夕法尼亞大學威廉·R.柯伊教授這門課程——的指定書目時,該書已然過時。就在該書出版的當年,賓夕法尼亞大學博物館啟動蒂卡爾項目(Tikal Project),這是新大陸考古學界發起的規模最大、最為全面的勘查項目。它的重大發現完全顛覆了人們對瑪雅文明的認知。該項目實際上也是由美國、歐洲、墨西哥、危地馬拉以及其他政府研究院共同資助的瑪雅地區考古探險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幸運的是,在賓州蒂卡爾項目于1970年結束后,危地馬拉人類學與歷史研究所繼續堅持了該項目的研究。
20世紀下半葉以來,瑪雅地區又開展了若干重大考古項目,為首的是哈佛大學皮博迪博物館資助的祭壇和塞巴爾大規模挖掘項目,以及杜蘭大學中美洲研究院資助的齊比爾恰滕項目。上述項目取得的成果使有關古代瑪雅的信息儲備出現史無前例的迅猛增長。不僅信息量增長,從20世紀60年代起,考古學家以問題意識為導向,采用了更為直接的研究方法和路徑,也取得了突出成效。
瑪雅研究于20世紀70年代取得至關重要的突破,原因在于搜求并解析古代瑪雅遺留文本的強勁驅動力。這一工作為考古學家提供了由解析象形文字所獲取的重要信息,尤其使得瑪雅古典期的研究從史前一團迷霧步入到有文字記載的光明前景中。20世紀70年代中期以后考古學和銘文學的進展表明,之前有關古代瑪雅的社會形態、組織結構以及歷史進程的基本假設統統不能成立。
上述進展也使得對莫利原著進行全面修訂成為當務之急。在斯坦福大學出版社和我接洽之后,我著手對莫利和布雷納德這部著作1980年的版本加以修訂,并于1983年推出第四版。然而,時至20世紀80年代,新的研究加速推進,到20世紀80年代末,該版本已顯得頗為陳舊。一大批嶄新資料面世,再次迫使我對該版本進行修訂。這一工作開始于1992年,兩年之后,推出修訂后的第五版(1994年)。
自第五版問世,瑪雅研究的節奏越發加快,我于2002年開始新一版的修訂工作,試圖將近十年間出土的新材料和新數據悉數囊括其中。在此期間,我得到我妻子洛爾·特拉克斯勒的鼎力協助。作為瑪雅研究的同道中人,她幫助我整理手稿,繪制插圖,想方設法將最新的數據融入本書當中,使之成為迄今最為全面徹底的修訂版。
像之前的版本一樣,第六版仍以莫利的初版為藍本,旨在將古代瑪雅研究的最新成果整合在一卷當中,但其中的資料與半個多世紀前莫利所接觸的資料已不可同日而語。事實上,本版中關于瑪雅文明進程部分乃是全新的改寫,其內容也占據了本書一半以上的篇幅。由于既定篇幅不超過第五版,作者在材料取舍方面大傷腦筋,這也意味著之前版本中的一些話題以及插圖不得不忍痛割愛。取而代之的,是盡量加入最新的資料,盡管這些資料在過去十年出版的浩如煙海的著述中不過是滄海之一粟。
第六版由引言、十三個章節和后記這三個部分組成。引言部分探討過去和現在瑪雅文明經久不衰的傳奇,并呼吁采取對策,制止竊賊和盜墓者對瑪雅遺址的褻瀆和殘害。第一章描述瑪雅文明豐富多彩的歷史背景。第二、三章從考古學家的角度闡述我們對瑪雅文明的理解。此后,本書重點追索前哥倫布時代瑪雅文明變遷的復雜多樣性。從中美洲復雜社會的古老起源(第四章),到瑪雅文明于16世紀西班牙統治時期遭受荼毒,文中對此跨越兩千五百余年的漫長過程進行了詳細討論(第五至第十章)。在以上章節中,我們會不斷回顧推動這一獨特文明形態生發和演化的要素。由此,本書逐漸展開,詳盡討論其中一些隱秘的要素,比如與瑪雅社會經濟(第十一章)、政治(第十二章)以及意識形態(第十三章)等相關的內容。本書在結尾部分對歐洲人與瑪雅文明的初次接觸以及隨后的西班牙統治史做了簡要回溯(后記)。和之前版本一樣,所有引用文獻在書末文獻摘要部分都按章節順序逐一列出,并列出全書參考書目以便讀者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