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耀揚的話里有問罪之意，使得現場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渾身散發出危險的味道。

華女剛才沒走就是惦記著方家俊可能不好脫身，她的表情十分嚴峻，但沒有隨隨便便輕舉妄動。

這里沒她說話的份兒。

方家俊直面雷耀揚的壓力，表情鎮定語氣平穩。

“請耀揚哥明示。”

他沒有貿貿然自作主張，因為不管雷耀揚畫下什么道道來，他都只有奉陪到底這一個選擇。

雷耀揚繞著方家俊走了一圈，似乎是對他的表現感到滿意，回到面前的時候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

“老廟的花弗，名不虛傳。”

雷耀揚的語氣帶著嘉許，“我聽說你能在油尖旺這么多馬夫當中脫穎而出，靠的是才藝出眾。”

“既然這樣，不如唱首歌來給我聽聽？”

這個要求可以分兩面來看。

僅僅因為有才藝就莫名其妙地要求獻歌，這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種羞辱。

但考慮到剛剛說的今晚的糾紛，以及雷耀揚之前營造的壓迫氛圍，這個要求只能算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身后的華女悄悄松了口氣，甚至還對雷耀揚的寬容產生了幾分感激。

“我有不同的建議。”

方家俊沉吟片刻的開口，讓剛剛緩和下來的氣氛再次發生了轉折，連雷耀揚的眼神都變得冷厲。

“既然耀揚哥有雅興，我聽說你最鐘意莫扎特，剛好前面就有一架鋼琴，不如我在大富豪獻奏一曲。”

“你會彈鋼琴？”

“略懂。”

雷耀揚顯然不懂方家俊自謙的這兩個字里藏著小小機鋒，不過他依然來了興致，這回甚至主動揚手。

“請。”

方家俊邁著自信的步伐往外走去，跟雷耀揚一起來到前廳的鋼琴旁邊。

那里原本有一位鋼琴師，是個穿著白色小禮裙的女孩子，作為老板的雷耀揚揮揮手讓她離開了，然后向方家俊示意。

方家俊穩穩地坐了上去，先仔細地整理了一番他的衣著以示莊重，可惜他今天來的匆忙穿得隨便，不然的話恐怕會更加有模有樣。

然后他擺好架勢，默默醞釀了一下彈奏的感覺。

這還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彈鋼琴。

第一個按鍵落指，清脆的音符從樂器之王的體內發出，方家俊進入狀態很快，已沉浸在手上的演出。

這是一首《小星星變奏曲》。

方家俊的演奏引來了一陣小范圍的圍觀，因為他的玉樹臨風與悠揚的音樂聲很搭，很有貴公子的風范。

個別有懂行的則會驚訝于他的技巧，悄悄打聽幾句，得知他的馬夫身份之后這種驚訝會更甚。

方家俊對此一無所知也毫不在意，曲子不長很快來到了終點，讓人意猶未盡。

他還記得自己的處境，并沒有多留戀，然后站起身向場邊的觀眾鞠躬致意，禮數周到。

當他下臺走回來的時候，高興的華女首先迎了上去。

“老豆，我怎么不知你還會彈鋼琴？”

“你不知道的多了。”

方家俊這話略顯神秘，不過他沒有跟華女多說，因為在她身后的雷耀揚正鼓著掌看向他。

在雷耀揚的帶領下，周圍的聽眾也有不少發出了掌聲，對于方家俊的獻藝表示了認可。

從這個角度來看，應該是過關了。

方家俊不知道雷耀揚的鑒賞水準怎么樣，不過夸贊是毫不吝嗇的。

“比我想象的更加高明，看來我小瞧你了。”

這一刻的雷耀揚看起來很有涵養。

作為大富豪夜總會的老板，他認識和認識他的都很多，于是雷耀揚風范十足地向周圍揮手致意。

他就站在方家俊的身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是什么好兄弟，不過前者并沒有開口介紹。

如是禮貌招呼了一番之后，雷耀揚將方家俊引去了另一個方向。

“這邊。”

方家俊依言跟上，而華女原本也想默不作聲地繼續做個小尾巴，不過被雷耀揚一個眼神制止了，于是只好停在原地。

他們去的地方大概是雷耀揚在大富豪的辦公室，里面十分寬敞，擺著好幾張豪華的大沙發。

“隨便坐。”

方家俊默不作聲地坐下。

雷耀揚似乎沒有把他當外人，自顧自地從抽屜里拿出一盒雪茄，一根叼在自己嘴里，然后又朝這邊丟過來一支。

方家俊接過，但只是擱在了桌子上。

“我抽不慣雪茄。”

雷耀揚并不在意，說實話江湖人就算有足夠的錢，但喜歡拿這個派頭的也不多。

他自己拿出雪茄剪修了兩下，又用特制的打火機點著，這東西不會用的人第一次經常上下顛倒把自己燙著。

雷耀揚吐了個煙圈，又從旁邊酒柜里拿出半瓶威士忌，倒了兩杯。

這次他沒有過問，大馬金刀地坐在了方家俊的對面，并且把兩杯酒分別放在了彼此的面前。

“你不錯。”

“多謝耀揚哥賞識。”

他的話不清不楚，方家俊也就隨口答應著，因為正題馬上就到。

“你知道嗎，在整個港島，我一直以為，除了我之外找不出第二個會彈鋼琴的古惑仔。”

“所以剛才我很高興，特別是你的水平遠遠超出我的預想，這叫作……”

“知音難覓。”

雷耀揚興奮地舉起了杯，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方家俊很給面子地跟他碰了杯，然后抿了一口。

他好像更加高興了，靠進沙發里翹起了二郎腿，看起來瀟灑中帶點囂張。

“我有一個提議。”

“既然我們兩個這么有緣，不如索性更進一步，直接做個拜把兄弟。”

“我知道你沒有字頭，能混到現在不容易。我可以拉你進東星，幫你扎職，像更衣室里那樣的事情永遠不會再發生。”

雷耀揚拋出了一根橄欖枝，見方家俊沉默不語，又大方地加以補充。

“你不會以為，我是眼紅你手上這點小生意吧？”

“我東星耀揚，可以向你保證，社團跟我本人都不在你的生意里抽成，你原來拿多少，往后照舊拿多少。”

“有了東星的支持，你還可以繼續擴大經營，不像現在束手束腳，就四十個小打小鬧夠干嘛的？”

“還有，正好這個姓黃的今天滾蛋了，大富豪這里還缺一個幫手，我看你就挺合適的。”

“怎么樣，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