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俊說要注冊公司，不只是停留在嘴上。

其中登記手續、公司章程之類的需要一個懂行的人經手，這家公司的股東又比較多，所以他決定委托給老熟人，和聯勝的師爺蘇。

方家俊去之前是提前預約過時間的，不過到得稍早了一點。

他本想像以前一樣直接推門而進，不過手還沒摸上門把手的前一秒，卻硬生生停住了。

里面有人。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是他認出了里面那個聲音。

屋里有兩個人在說話，有一個輕微結巴的當然是這里的主人師爺蘇，而另外一個雄渾而寬厚，光聽聲音就會覺得應該是個健碩的壯漢。

方家俊聽過這個聲音。

不久之前在廟街的那個夜晚，他遇到PTU的何文展等人正在追捕的一個大圈仔，當時他被黑暗中伸出的一支槍瞄準著。

方家俊完全沒有見到對方的樣貌，但這畢竟是他遇到過最危險的情況，所以對那個聲音印象深刻，盡管對方當時只跟他說了“轉過去”這三個字。

他可以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方家俊來不及多想，因為那天自己沒看清對方的樣子，但那家伙可是躲在暗處見過自己的，是個極其危險的亡命徒，如果在這里撞到后果孰難預料。

剛才他過來的時候并沒有刻意隱藏，所以他聽到里面動靜的同時，他們應該也注意到外面的腳步聲了。

出于謹慎，方家俊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安全的選擇。

果然，沒過多久這扇門被打開，里面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樣貌平凡沒有記憶特征。

他在門外見到了師爺蘇的律師助理，這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士，后者手里正端著兩杯咖啡，看上去要往里送，見他出來就微笑著點了點頭。

于是這位危險人士放下了戒心，很快行色匆匆地離開。

這一次，換方家俊躲在暗處記住了對方的長相，然后他才施施然地走出，大大方方進了師爺蘇的辦公室。

“你什么時候喝咖啡了？”

師爺蘇很納悶，剛才自己的助理說方家俊要她送兩杯咖啡進來，這貨以前來的時候從來沒要過。

方家俊將自己面前那一杯端起來喝了一小口。

“糖放少了。”

師爺蘇不是那種講究人，他也不再搭理這茬了。

“今天是什么業務？”

方家俊把自己要注冊公司的事情說了，師爺蘇問了幾個問題，就把他帶來的材料留下了。

這個事兒不難辦，甚至外面的律師助理也能做，收不了太多費用。

師爺蘇不嫌棄，一是因為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二是因為他很有客戶意識，覺得跟方家俊搞好關系，以后應該還有更多生意可以做。

因為在他遇到過的三教九流當中，方家俊幾乎是法律意識最好的一位。

方家俊把事情交代完之后也沒有立刻離開，跟師爺蘇閑聊了一段時間，因為后者很聰明所以他的旁敲側擊不能太明顯。

直到要離開的時候，方家俊笑著問道：“上次你說，違法的事情你不做？”

師爺蘇一愣，堅決點頭：“當然。”

……

方家俊回去之后，第一個要找的是文諾言。

因為他們倆昨天剛剛走馬上任，現在都是光桿司令，只有鵝頭興匆匆地今天就開始管理起廟街的衛生工作了。

文諾言暫時還住在康哥的九龍冰室，不過方家俊到地方一看發現自己好像多慮了，因為這里居然變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他湊近聽了一耳朵，發現全都是聽到文諾言“重出江湖”的消息慕名來投的，一個個都聲稱“要跟著龍哥混”。

看來九紋龍名聲不減。

“借過，借過。”

方家俊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進了店之后終于見到了文諾言，后者看到他也大松了一口氣，連忙為身邊兩個人介紹。

“吶，我跟你們說了這么久，你們都不相信。我不是復出，這次是跟著別人做正行，這位就是我的老板。”

“這不是……花弗么？”

那兩個人顯得很詫異，看起來他們對方家俊是認識的，油尖旺就這么大，這倒是不奇怪。

“長毛、三鷹？”

方家俊的記性很好，服務行業的基本功，打過交道的不敢說過目不忘，至少也能記得七七八八，所以一口就喊出了兩人的名字。

這倆算是社團的小頭目，手下分別跟了一幫兄弟，不過還談不上什么勢力，他們的大佬是同一個，叫作火山。

火山在旺角有自己的夜場，所以跟方家俊合作過。

方家俊此時已經知道，火山跟六年前的文諾言同屬于一個社團，而且是文諾言出事之后才上位的，堪稱是他倒霉的最大受益人。

長毛、三鷹勉強跟方家俊打了個招呼，然后轉身又勸。

“龍哥，你要出山的話何必局限于小小的廟街，這里根本困不住你。要是缺錢的話，兄弟們給你湊。”

他們說著還瞥了眼方家俊，大概意思是一個馬夫不值得跟。

不過文諾言心意已決，任憑他們怎么勸都不松口。他如果那么容易被說動，也輪不到方家俊來請他了。

“你們影響店里做生意了。”

最后文諾言甚至下了逐客令，長毛、三鷹等人只能遺憾地失望而去，外面聚集的古惑仔也隨之散去。

方家俊問道：“你不會是擔心火山吧？我倒覺得不必有太多顧慮。”

文諾言搖頭：“我說過不碰以前的江湖恩怨，就是不碰。長毛、三鷹他們現在都有自己的兄弟，不能隨心所欲了。”

他略一沉吟，又補充：“不過你這么說也有道理，回頭我可以跟他們講一句，如果沒有字頭背景的、家里困難的、愿意跟我的，那就讓他們來吧。”

方家俊沒有太多干預，尊重了文諾言的意見。

他看中文諾言不光是因為對方能打，也不僅僅是九紋龍的名氣威望，更關鍵的是經過六年的牢獄之災，以及父親的去世，文諾言身上古惑仔特有的戾氣已經消失殆盡。

而且文諾言也是當過大佬的人，所以能力和心性都十分契合。

方家俊跟文諾言正聊著他們安保部的事情，又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訪了九龍冰室，今天這里真是熱鬧。

“需要幫忙的話，就告訴我。”

方家俊看了眼進來的Helen，這是文諾言的前女友，他兒子的媽，所以方家俊交給了他自己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