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聯勝的喪昆不是什么大佬，在廟街搞點偷偷摸摸的小生意，之前方家俊從PTU的何文展手上救下了盲輝，當時警隊要端的就是他的窩點。

說白了，連自己的地盤都沒有。

林懷樂其實跟他并不熟悉，這樣的小蝦米也不夠格跟佐敦區的樂少論交情。

但既然是和聯勝的成員，又發生在號稱“賽關公”的林懷樂面前，那向來以義氣示人的他當然不能不管。

所以方家俊跟林懷樂的這場談話草草終止，后者請他仔細考慮再答復不遲。

正好，省的想借口了。

這場事故本來是跟方家俊沒關系的，不過他還是趁眾人在樓下圍觀尸體的時候，一個人悄悄摸到天臺，結果在樓梯間就遇到了正在慌慌張張往下跑的盲輝。

他見到方家俊好像更緊張了，連忙擺手，嘴里又打磕巴。

“不是我，不是我……”

“我知道。”

方家俊示意他稍安勿躁，又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警察隨時都會到。

“走吧，出去再說。”

于是方家俊帶著盲輝遠離事故現場，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聽他斷斷續續講起了喪昆墜樓的原委。

方家俊聽完之后思索一番，對盲輝做了一些囑托。

第二天，方家俊還在家里睡著覺，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敲門聲，動靜極大，把一向睡眠很好的他都給鬧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到外面剛剛開門一看，發現是賣撒尿蝦的鵝頭，他不等方家俊發問就先嚷嚷開了。

“阿俊，快走！”

“什么事，走哪兒去啊？”

“理事會開會，就等你了！”

“我不是說退出了嗎？”

“就這一次，最后一次了！”

方家俊還要推脫，不過鵝頭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帶著身后一個小伙計，一人一邊試圖將方家俊架起來，看上去想要強行帶走。

簡直是土匪進村。

方家俊哭笑不得，其實他身材高大并不容易被挾持，不過面對鵝頭這種無賴手段人也已經清醒過來，當即松了口。

“停停停，我跟你們去還不行嗎？不過至少讓我洗把臉，換身衣服吧。”

“好，那你快點兒。”

方家俊不慌不忙，倒不是為了拿架子，也做了點準備。

顯然，今天就是攤牌時刻了。

去的路上，鵝頭一直在等方家俊向他請教到底發生了什么，結果后者非常沉得住氣一言不發，讓他實在郁悶。

到了地方，方家俊隔著大老遠就聽到熟悉的會議室里面傳出鬧哄哄的喧嘩，不知道的還以為里面是菜市場。

鵝頭帶著方家俊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注意到這個動靜往門口這邊望了過來，但并沒有搭理他們。

“別急，先聽一聽。”

方家俊制止了想要大聲打斷他們以凸顯存在感的鵝頭，仔細聽了幾句，發現跟自己料想的差不多。

他們在吵吵什么呢？

當然是廟街的歸屬。

一個說：“東星耀揚，大名鼎鼎的奔雷虎，有勇有謀，有錢有勢，而且格外文質彬彬，一派貴人風范。”

“他已經說了，并不看重錢財，來我們廟街只為看中這里的風水與他相合，交的數還跟以前一樣，我相信這一點沒有人能做得到吧？”

另一個罵道：“撲街，你眼里就只有那點交數！”

“誰不知道四仔東星，雷耀揚就是個走粉的，讓他進了我們廟街，以后道友遍地、烏煙瘴氣，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賣粉的生兒子都沒屁眼，你也不怕斷子絕孫，到時候要打靶，第一個就拉你去開刀！”

打靶就是槍斃，港島實質上已不執行死刑，不過販毒的都是亡命徒，碰上警察也敢拒捕，送命家常便飯。

這么說，更多的是反應了一般市民對毒販的痛恨。

“他賣他的粉，關你什么事？”

前一個還想再說，見大家神情不妙依然激起眾怒，這才轉移了話題。

“那依你說應該選誰？”

“當然是洪興的太子哥！”

接話的是個年輕的，提到那名字滿眼崇拜，“誰不知道洪興打仔名揚港島，太子哥戰無不勝，坐鎮尖沙咀多年未嘗一敗！”

“只要有他在，別人休想踏進廟街一步。”

有老成的一邊聽一邊搖頭：“打仔洪興聽著威風八面，地盤最廣，兵強馬壯，港島第一。”

“其實這么多年下來，還不就是肥了他姓蔣的？最多再加幾個上面的話事人。”

“底下那些好勇斗狠打打殺殺的古惑仔，殘廢的、坐監的、橫死的，不知凡幾，有幾個能得好下場？”

“有的連安家費都拿不到，留下孤兒寡母，只能做雞過活！”

“這樣的社團、這樣的大佬，你們誰愿意跟誰跟。反正不管別人說他有多厲害，要是我兒子講要去，我先在家打斷狗腿！”

年輕氣盛的當然不服，立即嗆聲：“貪生怕死混什么江湖，那你說說還有誰，能跟太子哥相提并論？”

先前那位笑呵呵的：“你太小，你不懂，所以只知道打打殺殺，不知道風光是有代價的。”

“要我說的話，還真有一位。”

“佐敦區的樂少，人人都叫他賽關公，江湖公認的處事公道又有智慧，從來不拿兩肋插刀那一套，騙手下的兄弟去送死，這才叫真正的義氣！”

“跟著樂少才能過安生日子，而且他應承了，廟街歸了和聯勝，一切照舊。”

“我再私下替他說一句，誰不知道樂少是下一任龍頭的熱門人選？我們現在選了他這叫投資，等他上位之后，勢必還有更多好處。”

“一派胡言！”

年輕的當場拆穿，“和聯勝下一屆龍頭早就內定了是荃灣的大D！”

年長的高深莫測地搖著頭：“你們啊不要聽風就是雨，等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是吧阿俊？”

“有人昨天看到你跟樂少在廟街聊了好一會兒，你進來也聽了半天了，怎么想的？”

方家俊終于被點到了名。

他的花名叫花弗，不過一般在外面叫，在廟街特別是輩分高過他的人那里，通常按從小的習慣叫他阿俊。

“是啊阿俊，你怎么看？”

經過提醒，眾人也把目光投向了方家俊，正是為了征求他的意見，所以才特地把他找來，當然這個任務是鵝頭自告奮勇領了去的。

方家俊心想原來在這里等著我。

林懷樂這個人城府很深，一舉一動皆有用意。

他當街跟方家俊攀談，顯然是故意讓別人看到的，甚至搞不好是他自己安排的觀眾，讓人誤以為他倆是一伙的。

方家俊當然沒那么容易認下，他沖所有人微微一笑。

“我剛才聽了半天，覺得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實在難以抉擇，所以勉強替你們想了個辦法。”

“要不，你們打一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