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大雜院里面變得更加熱鬧起來,里里外外都是聊家常與孩童打鬧的聲音。
不少大點的孩子到處捉蜻蜓、抓土鱉,大呼小叫,十分熱鬧。
蜻蜓能用來喂貓或者放到屋子里面讓它吃蚊子,土逼可以到藥店里面換錢。
這時候業余生活十分枯燥,最多的就是嘮家常,女人們走街串門,一邊打著毛衣,一邊嘮叨生活中的瑣事。
男人們找個陰涼處聚在一起下棋聊天,偶爾有老頭抱著一個收音機遛彎,搖頭晃腦,別提有多得意了。
至于電視機!
那可是稀罕物件,整個大雜院里面都沒有一臺,誰家要是能買上一臺電視機,都能夠吹上半年的,保證每天晚上屋子里擠滿了來看電視的人。
今天晚上有些悶熱,李學海趁熱喝了一碗又苦又澀的湯藥,收拾好熬藥的爐子與砂鍋,拿著一個大蒲扇著風,晃晃悠悠的走回房間。
翻出來稿紙,繼續動筆寫作。
為了以后不打地鋪睡客廳,李學海只能奮發圖強,爭取早點拿到稿費。
七點多的時候,李學雅腮幫子鼓鼓的,手上拎著一個飯盒,有些賊頭賊腦的走了進來。
她四下看了一圈,見劉慧沒在家,便一頭鉆到自己房間里面不出來。
沒過多久,她突然叫了一聲,“哎呀,怎么又停電?”
“今天也沒通知限電!”她嘟囔了幾句,熟練的翻出手電筒,取出一根半截蠟燭點上。
“三哥,你屋里有蠟燭不?”
見房間里變得黑漆漆一片,李學海只能停下筆,抬頭沖著外面喊道:“我屋里還有半截。”
一根蠟燭少說要幾分錢,大家只能省著用,每次只用一點,剩下的大半截留著下次用,而一些家庭條件差的,只能點煤油燈照亮。
對于停電,這些天他都習以為常了,每天晚上隔三差五就會停電。
還有李家住的宣武區經常是每周四拉閘限電,導致這一天工廠無法開工,只能放假半天或一天。
于是,西南城最早的花鳥魚蟲市場,便趁著這個休息日,在白紙坊橋西側的蓮花河邊興起。人們會趁著這個下午,到市場逛逛。
借著客廳亮起的燭光,李學海起身收拾好紙筆,沒有繼續寫下的打算。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自然要保護好眼睛。
蠟燭光亮暗淡,還冒著黑煙散發著異味,時間久了,對眼睛不好,容易近視眼。
看了一眼柜子上的鬧鐘,發現已經快到八點了,李學海也就沒有浪費蠟燭,借著客廳的燭光與屋外的月光,打了一盆水,洗了洗腳,躺到床上構思了一下劇情,熟睡過去。
翌日一早,天色剛剛泛白,灑落進來細微的陽光,時間才五點多一點,李學海就打著哈欠起來了。
此時廚房里面已經傳來忙碌聲音,吵得他根本睡不著。
他摸過自己的大背心穿上,又把大褲衩子套上,踩著一雙拖鞋,順著聲響,向廚房里面走去。
“姐,咋不多睡會兒?”
只見一位明媚大氣,肌膚白皙的女子,正在廚房里面忙活著,她身材十分高挑,穿著一條碎花紅布的長裙,腳下踩著一雙白色涼鞋,顯得十分洋氣。
“你還好意思說?”
李學霞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說道:“昨晚學雅一直翻來覆去的,弄得我都沒睡踏實。”
昨晚李學霞值小夜班,半夜一點多才回來,躺到床上都快一點半了。
哪成想,她剛躺到床上,李學雅就翻身醒了,先是給她塞了一大把水果糖,接著就跟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就是不睡覺,弄得李學霞一宿都沒睡好。
“這死丫頭。”李學海只覺眼前一黑,不用問,李學雅指定是吃了一晚上的水果糖,她也不怕蛀牙。
“下次給她少買點。”李學霞忍不住掐了李學海一把,說道:“要是讓咱媽知道,非得讓你們倆氣死不可。”
李學海心里嘀咕了一句,氣死估計不太可能,挨收拾倒是真的。
依照劉慧的脾氣,非得收拾他們兩個一頓不可,說不定連他好不容易攢下的幾十塊錢,都得給劉慧沒收了。
見李學海沒有說話,她開始掏灶坑里的灰,打算燒火做飯。
李學海往臉盆里舀了一瓢水,拿起肥皂使勁蹭了幾下,禿嚕禿嚕的洗臉刷牙,好一番折騰,劉慧、李順民相繼起來,開始收拾個人衛生。
直到開飯前,李學雅才一臉困意走了出來,蔫頭耷腦的坐在飯桌前,一看就是昨晚上沒睡好。
弄的李學海下意識摸了摸兜里的錢,生怕她露餡了,把自己也給牽連進去。
早飯很簡單,玉米餅子搭配玉米粥,外加一大碗咸菜絲,沒有特意做菜。
另外李學海跟前還有一碗雞蛋水。
他捏著鼻子將雞蛋水喝了下去,拿起一個玉米餅子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勉強算是將口中的腥味壓了下去。
李學海吃著吃著就發現劉慧今天有點反常,整個人都笑瞇瞇的,仿佛吃了喜鵲蛋了,就連對李學雅的樣子都沒啥反應。
他與李順民互相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看來昨晚劉慧收獲不小。
等吃完了飯,收拾好碗筷,李學霞忍不住好奇問道:“咱媽今天怎么了?”
“跟吃了蜂蜜似的!”
“昨……”
李學海剛想回答,就聽外面忽然有人喊道:“學海在家嗎?”
“呦,陳大媽,您怎么來了?”
“快請進快請進,我媽剛才還讓我一會去您那報道呢。”
“學雅,趕緊去給陳大媽泡一杯茶。”
走進來一位精神頭十足的老太太,精神奕奕,頭發花白,臉上皺紋密布,看起來卻一點都不顯老。
來者姓陳,是街道上的一位干部,大家都管她叫陳大媽。
接過李學雅遞過來的茶杯,陳大媽笑呵呵的說道:“今天早上沒事,正好過來一趟看看學海好點了沒有?”
說著話,她對李學海上下打量了起來,瞧著他比剛回來的時候胖了不少,看來這段時間休養的不錯,沒少補充營養。
“看樣子,學海要比剛回來的時候好多了。”
劉慧端了一盤瓜子出來,順嘴說道:“醫生說了,學海的肺炎不算嚴重,這副藥喝完就差不多全好了,就是身體有點差,需要多補充營養,干不了重活。”
“那就好那就好。”
陳大媽滿意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學海好的差不多了,那么工作安置的事,你們家有什么打算?”
劉慧下意識往屋里看了一眼,昨晚上她足足跑了好幾家,總算是借來一套老舊的高中課本,打算叫李學海好好復習,萬一真的恢復高考,到時能夠考出一個好成績來,家里也能出一個大學生,她也跟著揚眉吐氣。
只是這事不能說,再者李順民也是聽人說的,如果今年沒有恢復高考,怕是還需要找街道安置工作。
“那您的意思是學海工作安置的事,有著落了?”
“我是這么想的……”
陳大媽不緊不慢的說道:“現在已經是8月中旬了,眼瞅著馬上就要到10月末,快要到家家戶戶儲存白菜的日子,咱們街道也要保證冬儲白菜的供應問題。”
“所以我就想著,在咱們胡同口擺一個銷售冬儲白菜的供應攤位,一來可以方便各家各戶就近購買冬儲白菜,二來也給咱們街道在家閑置的青年找一個臨時活計。”
銷售冬儲白菜?
臨時活計?
李家幾個人面面相視,劉慧更是一瞪眼就想要拒絕,不是她瞧不起賣冬儲白菜的活計。
如果是正經八本的銷售工作,她指定一口答應下來,李學海就是想不去都不行。
哪怕是累點苦點都沒事。
每年劉慧都要天不亮就去排隊購買冬儲白菜,自然清楚銷售冬儲白菜不是一個輕快活。
但比起銷售工作崗位,累點也就累點,大不了多換點雞蛋回來。
可是陳大媽口中說的,壓根就不是那么回事,跟銷售工作崗位不沾邊,頂多算是臨時幫街道忙的,不說待遇、福利問題,只怕冬儲白菜銷售完了,還得繼續回家待業。
這不是使喚傻小子呢嗎?
哪怕沒有恢復高考的事,她都不打算答應下來,家里又不缺李學海一口吃的。
“陳大媽,學海身體不好,怕是搬不動太重的東西。”劉慧委婉拒絕著。
“累不著,學海是高中學歷,可以幫忙記賬。”
“那也不行。”
見劉慧態度堅決,陳大媽也就沒有多說什么,“那行,你們再好好考慮一下,我還得去下一家呢。”
看來今年街道非得多找幾個臨時壯勞力不可。
陳大媽一走。
劉慧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怒道:“她是什么意思?”
“街道就是這么安置工作的?”
“我看倒像是解放前大街上拉壯丁的。”
李順民被她的話,嚇了一大跳,趕緊說道:“這話可不能亂說。”
“許他們做,還不許我說了?”劉慧哼哼了幾句,發泄著不滿,倒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段時間你就老實在家復習功課,到時考一個大學回來,讓他們好好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