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敖勇被擒,勝敗已見分曉。戰后統計,韓道輝一部即便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依然傷了一千五百人左右,敖勇一部的戰斗力可見一斑。
兩人一起朝水溶走來,韓道輝面無表情,敖勇像是死了老婆似的,表情難看。
到了水溶近前,水溶嗤笑一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不驕敗不餒,看看你現在的熊樣,本將倒認為,輸了也好,省得你整天眼高于頂,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欠抽樣。如今,韓將軍今天這一仗就是要打醒你,戰場之上決定勝敗的不只是整體實力,主帥的謀略,臨場的應變,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敖勇心中不服,覺得韓道輝耍了手段,勝之不武,嘴上卻不情不愿地應聲。
水溶冷哼一聲道:“怎么?不服氣?告訴你,別不服氣!軍人,輸了就是輸了,別找什么借口。今日你還可以囫圇個回來,若是在戰場,你死了不要緊,你手下的三千兒郎就因為你的輕敵冒進,而全軍覆沒,就是敵人不要了你的命,回來本將也會要了你的腦袋。身為主將,若沒有一個清晰冷靜的頭腦和虛懷若谷的胸懷,那本將就該考慮他還適不適合這個佐擊將軍的位置了。”
敖勇面紅耳赤,讓水溶說得啞口無言。但又不得不承認水溶說得有理。
水溶瞄了他一眼繼續道:“你今日有三錯:一,知己卻不知彼,兵力不占優的情況下,都沒搞清楚對方的虛實,就敢這么毫無顧忌的沖上去,若今日韓將軍手上的是火炮,而不是沒有箭頭的弓箭,一輪齊射就能把你們打殘;二,陣形間距太近,這第一輪沖鋒,你就不怕對方的弓箭手給你來個萬箭齊發?三,臨場應變能力不足,明知中了埋伏,對方兵力還占優,為何不留下一部墊后,果斷撤退,最后起碼不至于全軍覆沒,主將被俘。”
敖勇這下是徹底無話可說了,跪下一抱拳道:“末將慚愧,謝統領教誨。”
水溶道:“起來吧,要謝你也該謝韓將軍,若是他日你有所寸進,還要感謝今日韓將軍的‘不殺之恩’。”
聽水溶打趣,韓道輝趕忙上前道:“統領大人謬贊了,末將今日也是僥幸,敖將軍一部戰斗力確實在末將之上,即便中伏,最后依然能穩住陣腳和末將殺得旗鼓相當。今日若不是占了兵力之優,末將斷難取勝。”敖勇沒想到韓道輝會這么說,他歷來看不起這些功勛子弟,本以為韓道輝今日贏了這一仗,肯定會對他冷嘲熱諷,沒成想韓道輝竟然能說出這一番說辭。
水溶望向敖勇道:“你聽見了沒?能從勝利中看到不足,從失敗中汲取教訓,這才是一個合格的主帥。這一句話對在場的各位將軍同樣適用。”說罷,水溶掃了一眼在場諸將,諸將一聽,趕忙一齊抱拳道:“末將明白!”
水溶點了點頭繼續道:“本將不管你是武勛出身,還是武舉或者寒門子弟,只要你有本事,本將便對你另眼相看,若是占著茅坑不拉屎,本將軍中不養庸人!那你最好學學謝鯨退位讓賢,還能有個體面。”
水溶又看了韓道輝一眼,心中也好奇他是如何令馬發狂的,打算下來再問問他。如此看來,武勛之中也不是都一無是處,起碼這個錦香侯韓道輝就是個人物。有城府,有謀略,知進退,下來倒是要好生籠絡。不過有了今日這一遭,相信神樞營內武勛子弟和非武勛出身的將領也能心平氣和地對對方有一個客觀的評價。
接下來,史鼐對左旌,二人倒是打得難解難分,兩個多月的訓練,對于史鼐這一部的戰斗力提升見效顯著,一戰下來靠著人數優勢險勝左旌。水溶在臺上看的暗暗點頭,史鼐一部的戰斗力較之上個月的大比武變化還是很大的,起碼精神面貌煥然一新,有點軍人的樣子了。
一天大比武下來,水溶心下稍安,唯一讓水溶有些緊迫感的就是火器的應用與推廣依然進展緩慢。偌大的一個神樞營,竟然全是冷兵器,火槍火炮全在神機營,可即便是神機營也沒有多少,還是以冷兵器為主。這落后就要挨打,有些事若不做在前面,一步趕不上就步步受制于人。也不知,薛汝盛那邊進展的如何了。
薛汝盛最近志得意滿,不但那孫家在京城的店鋪在北靜王的支持下接收順利,更讓他喜不自勝的是太上皇的賜婚。現在,薛家在這京師也是水漲船高,上層的達官貴人都知道了水薛兩家結親的事,除了替北靜王府感到惋惜更多的則是對薛家的艷羨和一種吃不到葡萄就嫌葡萄酸嫉妒。
見大嫂母子三人都是紅光滿面,薛汝盛也替早逝的大哥感到高興。不過一想起侄子的不省心便有心提醒道:“蟠兒,你最近不要惹是生非,再有幾個月就是你妹妹的婚事了,若你在外面仗著與北靜王爺結了親就胡作非為,我和你母親都不會饒了你。聽說你這來京一個多月,就和京中的那些公侯伯爵家的公子哥稱兄道弟打成一片,整日里和寧榮二府里的幾個表兄弟在外花天酒地。”
薛蟠錯愕,表情委屈地道:“二叔這是聽誰造謠,我不過就是和寧府的珍大哥還有榮府的璉二哥喝了幾回酒,認識了幾個朋友,哪敢惹是生非。大家都知道妹妹要嫁入王府,設宴恭喜侄子,我見大家盛情難卻,又是誠意相邀,便去了幾回。就只是喝了幾回酒而已,哪敢胡作非為。”
薛姨媽一聽也忙道:“你二叔說得對,這些公子哥若不是看在王爺的面子上,哪會知道我們薛家是誰,你妹妹如今婚事在即,你這當哥哥在這個當口的可得收斂點,別讓外面人說我們薛家閑話。”
薛汝盛見薛蟠耷拉個腦袋,嘆了口氣又道:“蟠兒,你不用這幅模樣,二叔和你母親也是為了你,為了我們薛家好。如今京城誰不羨慕我們薛家與王爺結親,那些之前想與王爺結親的人家誰不嫉妒我們薛家,若這個時候我們薛家還不知收斂,得意忘形。外頭那些嫉妒之人便會說我們薛家小人得志,上不得臺面。”
寶釵見薛蟠抬不起頭,接口道:“二叔和母親別說兄長了,兄長這么大人有分寸的,何況兄長也很在乎我這門親事,這段時間除了東府的珍大哥和姨媽家的璉二哥相邀,基本都不出門。”
聽寶釵如此為自己開脫,薛蟠不可置信,本以為會是三堂會審,沒想到妹子這么貼心,頓時變臉似的笑嘻嘻道:“是呀二叔,母親,妹子是了解我的,我雖胡鬧,但知曉輕重,怎會這個時候扯妹子后腿。”
寶釵面色微紅,瞪了兄長一眼,薛蟠心知自己又說錯話了,忙打了個哈哈,拍了自己一嘴道:“看我這張嘴,該打!”
薛汝盛與薛姨媽還有寶釵三人對望了一眼,嘴角微微翹起。薛汝盛暗道自己這個侄女聰慧過人,八面玲瓏,自己與大嫂唱白臉,她就唱紅臉,只自己這個侄子沒心沒肺看不出來。
薛汝盛又問了問大嫂宅子打理的如何了,在這京師,他薛家大房和二房都有自己的宅子,寶釵出嫁肯定要從薛宅出門子。這畢竟不是南京,南京那邊薛家的宅子可以稱‘府’,那是因為是祖上紫薇舍人留下的祖宅,有皇帝點頭。京師的宅子就只能稱‘宅’,誰讓薛家到了這一代早已蛻變成了不入流的皇商。
薛姨媽笑道:“都打理好了,等過一陣子就搬進去。弟妹幾人幾時進京,要早些動身,省的天冷路上耽擱,這次進京就多待一陣,不著急回南京,若是二弟能長居京城更好,日后,蝌哥和琴丫頭也能有個更好的發展。”
薛汝盛笑道:“嫂子說的是,我也有此打算,且等他們進京再說。”
正說話間,管家進來報稱廣東那邊的人回來了,薛汝盛一喜,笑道:“你讓他在偏廳等候,我馬上過來。”
說完又對薛姨媽三人笑道:“大嫂,你們自便,王爺托我辦的事,有眉目了,我先去處理一下。”
薛姨媽笑道:“二弟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我們也先告辭了。”薛汝盛也不挽留,畢竟男女有別,寡嫂和小叔子若是傳出些什么風言風語就太難聽了。在南京不妨事,畢竟自己妻兒都在,也說的過去。
待送走了薛姨媽,薛汝盛快步走到偏廳,見了來人也不多廢話,直接問:“如何?”
來人是他手底下的一個管事,多年跟他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見東家開門見山,也直截了當道:“幸不辱命,小的在廣東花重金找到了東家所說的人,此人叫瓦連金·威斯特,是個西洋商人,平常做些香料的生意,但在呂宋,南洋諸島和東瀛也做軍火買賣,只要出得起錢,他稱什么都可以搞到。就是東家所言的那種重型火銃他也能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