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將錦盒遞到賈寶玉手上道:“初次相見,略備薄禮,聊表心意。”
王夫人和賈母見北靜王如此看重寶玉,都面露喜色,賈母笑道:“王爺太客氣了,寶玉如何擔當的起,寶玉還不快謝過王爺賞賜。”
賈寶玉趕忙謝過。只聽北靜王又道:“老太君不必自謙,府上公子雖年紀尚小,便如一塊璞玉未經雕琢,假以時日必能延續祖上榮光。只是......”
賈母和王夫人聽得都自欣喜,唯獨賈政聽出了北靜王的弦外之音,便道:“王爺有話不必見外,還請直說。”
見賈母幾人也關切地望著自己,水溶心中搖頭,這賈寶玉在賈府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水溶沉吟了一下道:“貴府公子胸藏錦繡,只怕府上過于溺愛,便荒廢了這與生俱來的潛力。只要府上稍加引導,他日光耀門楣不在話下。”
賈政道:“王爺良言,賈政記下了。”賈母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水溶繼續道:“今日過府,一是早就想登門拜訪;二是太上皇賜婚,母妃本想登門見過薛夫人,聽聞薛夫人與貴府有親,暫居貴府,怕多有不便,便遣本王先來拜望。”其實不是,他那個繼母,萬事不關心,所以只有水溶自己來了。
榮慶堂中熱鬧不已,梨香院內也不寂寞。幾個女孩聞聽北靜王登門,現在正在榮慶堂拜訪老祖宗,便都來了寶釵所在的梨香院。
史湘云最古靈精怪笑著問眾人道:“你們說說,這寶姐夫長什么樣?”
寶釵忍不住拿手中團扇輕拍了她腦袋一下道:“瞎說什么呢,一個千金小姐也不怕讓別人笑話。”
李紈也嗔怪點了史湘云腦袋一下。
探春道:“聽聞這位王爺才貌雙全,風流瀟灑,應該和璉二哥一樣,是個英俊的公子哥。”
林黛玉心中想起那日在天津衛見到的男子模樣,笑望著寶釵道:“我猜啊,這位王爺該是位身量高挑,目如朗星,面如冠玉的青年俊彥,否則如何能讓寶姐姐傾心,連他送給寶姐姐的那塊玉,寶姐姐都如珠如寶,我們多看一下,寶姐姐都舍不得,你說是不是呀,寶丫頭?”
聽林黛玉如此說,寶釵心中一驚“這林丫頭難道見過王爺?為何如此清楚王爺的身材相貌。”
寶釵還沒開口,貼身丫鬟鶯兒忍不住道:“林姑娘怎知王爺的身材相貌,莫非姑娘見過王爺?”
寶釵趕忙斥道:“胡說些什么,鶯兒!還不下去!”
林黛玉心中暗道“是了,看來那日遇見的果真是北靜王爺。”心中如此想,嘴上卻道:“我去哪見過王爺,猜測罷了。”
寶釵笑道:“你這鬼丫頭也和云丫頭一起胡鬧了,看看你們這些姑娘家哪像個大家小姐,還是二妹妹最是沉靜典雅,你們都該好好學學。”
史湘云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又道:“寶二哥好像也被老祖宗叫去了,一會問問寶二哥就知道了。”
待幾人離開梨香院,鶯兒掀簾進來忍不住問道:“小姐,你說林姑娘是不是見過王爺,在老太太屋里就見林姑娘拿著小姐那塊玉神色不對,剛才又如此準確的說出王爺的身量長相,總感覺林姑娘怪怪的。”
寶釵恬淡一笑道:“好了,見過又如何,我們不要庸人自擾,你也不可再提此事。”
且說林黛玉回到房中,紫鵑也好奇道:“姑娘是不是見過那位北靜王爺?婢子見剛才鶯兒滿臉吃驚的模樣,似乎?”
林黛玉坐在榻上,神情飄忽地道:“見過又怎樣,一面之緣罷了。”
紫鵑驚道:“姑娘真見過北靜王爺?”
林黛玉道:“應該是吧。”林黛玉便把那日在天津衛港口的事情說給了紫鵑。
紫鵑這才明白過來道:“這么說,北靜王爺和姑娘之前都不知道雙方身份?”
林黛玉點了點頭道:“本來就是一面之緣,也許對方早就忘了。”
紫鵑又道:“可婢子怎么感覺姑娘有些心緒不寧?”
林黛玉看了紫鵑一眼道:“我只是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真像她們說的那樣,前世見過似的,就連他給寶丫頭那塊玉,我也有這樣的感覺,紫鵑,你說怪不怪?”
紫鵑見林黛玉眉頭緊鎖,怕她多思多想傷了身體,寬慰她道:“姑娘不必如此多想,現在北靜王爺已和寶姑娘定了親,我們就不要再提之前的事了。”
兩人正說話間,小丫頭雪雁進來報:“寶二爺來了。”
林黛玉和紫鵑對望了一眼,收拾心情,見賈寶玉面帶笑容地走了進來。
林黛玉嘴不饒人笑道:“見過北靜王爺了,瞧把你高興地,人家王爺與你說話了么。”
賈寶玉似是習慣了林黛玉話里的夾槍帶棒,笑道:“怎沒說得,當著老爺和太太還有老祖宗的面夸了我一番,還送了我一禮物,我特意拿來給妹妹瞧瞧。”
賈寶玉將一錦盒放在榻上的小箕上打開。林黛玉和紫鵑見是一方古色古香的硯臺,硯色青白無瑕,體大敦厚,古樸莊重,硯面雕飾樸實簡練,僅有點、線為飾稍有雕琢,林黛玉家學淵源,對文房四寶知之甚深,一看便知這是上好的姑蘇湖硯。
果不其然,只聽賈寶玉笑道:“聽王爺說這是一方姑蘇湖石抄手硯,我聽聞是姑蘇的,便想起妹妹仙鄉姑蘇,這便給妹妹送來了。”
林黛玉向來孤芳自賞,卓爾不群。別人的東西她自來瞧不上眼,但這方湖石抄手硯卻另當別論。一是她家以詩書傳家,父親是欽點的探花郎,自己雖是女兒身,但也喜好詩書,對這文房四寶就比別的東西更加看重;二是這是北靜王送贈,她自己現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境,似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羈絆著她,所以聽賈寶玉說起把這古硯予她之時,既沒拒絕,也沒說收下。
只聽林黛玉笑道:“北靜王爺送你的東西,你卻拿來給我,你不怕北靜王爺知道了怪罪于你?”
賈寶玉摸了摸后腦勺,尷尬地笑道:“王爺大度為懷,不拘俗禮,豈會有這等俗人想法。既然賞了我,那便是我的,我將它贈與何人,王爺必不會計較。況且,只要是我的東西,妹妹想要什么,拿去便是。這古硯自要配妹妹這等才情,予了我,不是埋沒了這方古硯。”
林黛玉見他說地真誠,心中雖高興,嘴上卻道:“我要你就給,那若是別人問你要呢,你給不給,你那云妹妹若跟你要,你怎么說?”
賈寶玉一卡殼,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只是一個勁的陪著笑臉,生怕林黛玉生氣。
還是紫鵑出來打圓場,笑道:“姑娘就別為難寶二爺了,寶二爺一得了這寶貝就給姑娘送來了,還不夠么?就算是史大姑娘來要,也沒有了。”
林黛玉耍性地偏過頭去,便不再提了。寶玉待了一會,直到將林黛玉哄笑了方才離去。待將寶玉送走,紫鵑進了屋來看著林黛玉,眼神復雜道:“小姐,婢子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林黛玉臥在美人榻上,背對著紫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放心吧,我心中有數。”
紫鵑聽了,心中輕嘆口氣,便不再提了。只求小姐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切莫弄出什么亂子才好。
次日,寶釵閑著無事,便教英蓮習字,現在英蓮已將千字文上的字全都識得,每日像走火入魔般一頭扎進詩詞書海之中不能自拔。鶯兒自門外進來,不經意地說道:“小姐,聽聞昨日王爺賞了寶二爺一方古硯,寶二爺轉手就給林姑娘送去了。”
寶釵略微驚訝道:“送了就送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林丫頭收下了?”
鶯兒道:“怪就怪在林姑娘明知是王爺送于寶二爺的還收下了。”
見英蓮似全然沒聽見自己與小姐的對話,仍然全神貫注地描紅,鶯兒便氣不打一處來,便道:“英蓮,我說的話你聽見沒。”
英蓮天真單純,茫然無知地回道:“聽見了,小姐不是說了,送就送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寶釵輕輕一笑,鶯兒氣了個吐血道:“我跟你就說不著,你還是描你的紅吧!”
轉而又對寶釵道:“小姐,林姑娘那性子,可不會輕易收別人東西的。”
鶯兒意有所指,寶釵心中明白她的意思,不過寶釵并不擔心,只道:“好了,鶯兒,既然王爺賞了寶兄弟,那寶兄弟給誰便是寶兄弟的事,你不準再提。”
鶯兒心中氣苦,打算改日去找紫鵑套套話,她感覺林姑娘跟王爺肯定有什么故事,小姐大度不在意,她得打探清楚。
水溶自昨日從賈府回來,便回了軍營。本想去看看柳如是,再一想面圣的時候,剛被太上皇敲打,自己再趁著這點工夫去柳如是那里,豈不是頂風作案,只好做罷。而且軍營確實還有很多事沒有解決,神樞營自己還沒有真正掌握,只不過開了個好頭,但若不趁熱打鐵,可能就會前功盡棄。
不過從徐謂那得知,義學已經辦了起來,柳如是忙的飛起,前期徐謂已親自遴選了三十個孩子,不是因災荒流離失所的孤兒,就是上不起私塾的貧家子弟。徐謂也對水溶在軍中的做法大加贊賞,讓他只管放心將外面這攤子交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