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卯初,各營兵馬陸續到來,偌大的校場瞬間變得人滿為患。
人群中都議論紛紛,昨晚大多數官兵都見過了這位新來的統領大人,也都聽聞了昨晚發生在佐擊將軍謝鯨營地的事。對這位北靜王爺褒貶不一,有說統領大人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有說統領大人剛正不阿,眼里不容沙子的;也有說統領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過幾天就恢復如初了,種種說法,不一而足。不過,說歸說,但沒哪個不長眼的敢再像謝鯨那樣觸統領大人的霉頭,畢竟誰也不想步那倒霉蛋軍正的后塵。
水溶見左右副將和五個佐擊將軍都到齊了,便走上點將臺。臺下眾將看著年輕的統領大人,眼神復雜。昨日幾人都以為水溶裝模作樣地唱高調,只是做給馮唐看的。沒成想,晚上就突然襲擊,抓了謝鯨一個現行。而后,更是輕易識破了軍正官的弄虛作假,鐵面無情,將謝鯨和軍正官一并收拾了,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史鼐也不得不承認小覷了北靜王的城府,難怪三弟對北靜王如此推崇。敖勇和蒙鏗也不禁對北靜王刮目相看,他倆本就對同為佐擊將軍的謝鯨瞧不上眼,所以昨日對北靜王和稀泥的態度也是大失所望。沒成想北靜王虛晃一槍,夜里突襲各個大營,讓眾人始料未及。今日一大早又這么大陣仗,不知又有什么花樣。
見校場上的陣型雜亂無章,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軍紀渙散,只有有數的兩三個方陣還算有些精氣神。水溶走到點將臺中央,臺下官兵立即安靜了下來。
水溶氣沉丹田,中氣十足地道:“各位將士,本將奉旨統領神樞營,初來乍到,今日就算是和大家認識了。可能各位將士都不了解本將,不過不要緊,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昨晚本將巡營,撞見在軍中飲酒的佐擊將軍謝鯨,還有欺瞞上司,弄虛作假的軍正官。”
說罷,頓了頓,冷冷地掃視了臺下一眾官兵冷聲道:“哼,一個個膽大包天,視軍規軍法于無物,那說不得本將就要看看是你的皮厚,還是本將的棍棒硬!”臺下一眾官兵鴉雀無聲,都知道軍正見了閻王,暗自警醒最近可千萬別犯事。
水溶緩緩走下點將臺,身后李淼二人緊隨其后。走到幾名將領近前,停住了腳步,掃了眾將一眼,繼續往官兵的方陣走去,邊走邊沉聲道:“別拿什么功勛之后來跟本將攀交情,講情面,要比祖宗的功績,你們誰有本將祖上功高。更別跟本將論資排輩,這軍中只有上下級之分,軍令如山,令行禁止!”眾人聽統領大人這么講,普通官兵倒還沒什么,而武勛將領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說話間,水溶已走到謝鯨那一營,見官兵站的歪歪扭扭地氣不打一處來,厲聲道:“看看你們哪有個當兵的樣子,站沒個站相!”話沒說完,背著雙手,毫無征兆地出腿踹向一名的軍容不整,弓腰駝背的士兵。那士兵猝不及防,登登登后退幾步坐倒在地,嚇了一跳,見統領大人兩個貼身護衛冷冷地盯著自己,趕忙又爬了起來,這下站得昂首挺胸了。其他官兵見了,也一個個站得跟長頸鹿一樣,生怕再挨統領大人的‘窩心腿’!
水溶不去管他,繼續往下走又道:“神樞營不養酒囊飯袋,神樞營佐擊將軍謝鯨在軍中私自飲酒,降為千總。原千總左旌暫代佐擊將軍一職!”此言一出,眾官兵皆是嘩然,左旌也是大吃一驚,這突如其來的喜訊,一時間有些腦袋發蒙。不過左旌手下的官兵卻一個個都喜形于色,若不是顧忌著在陣中,早就擠上來恭賀了。見統領大人走了過來,左旌和手下官兵一個個站得筆直,大有揚眉吐氣之感。
水溶走到左旌面前面無表情道:“這一營三千兵馬本將就交給你了,你這個‘代’字能不能去掉要看你自己。一個月后,若是這一營還是如此軍紀渙散,毫無精氣神的話。本將不但撤了你的佐擊將軍,連你的千總也一并撤了,聽明白了么?”
左旌單膝跪地一抱拳道:“末將明白!”水溶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
走到敖勇這一營,見這一營官兵大多身材魁梧,暗自點了點頭,戰斗力如何不知道,起碼氣勢上不弱。敖勇見統領大人目中似有贊許之色,心中得意,自己手下可不是謝鯨那一營酒囊飯袋能比的。
水溶指了指陣中一人道:“你,出列。”
敖勇一看是他手下一個千總鮮于東豪,敖勇不明何意。
鮮于東豪一愣神,雖然不明所以,還是趕忙出列上前道:“千總鮮于東豪,見過統領大人。”
水溶一聽來人還是復姓,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上前捏了捏他的腱子肉,點頭贊道:“看的出來,平常沒有疏于訓練,就是不知戰力如何?”
那鮮于東豪雖人高馬大,但也不蠢,否則也當不上千總。見統領大人有意要看看他的實力,便一抱拳道:“統領大人可命這兩個兄弟與末將過幾招,一試便知。”
李淼二人見這如破馬張飛般的扎須大漢指向自己二人,相視一笑,都沒當回事。這人雖身材魁梧,但若論單打獨斗,兩人自信可以輕松拿捏他。
水溶朗聲大笑:“不用他二人,本將陪你過幾招。”
此話一出,敖勇一驚,趕忙道:“萬萬不可,統領,鮮于若是錯手傷了統領,末將便罪過大了。”
這敖勇倒是一個直人,也不顧忌他的面子,就認定他不是鮮于東豪的對手。水溶哈哈一笑道:“傷便傷了,若是傷了本將,那也是本將技不如人,怨不得人,有甚可說的。這軍中,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沒誰比誰尊貴,來吧,鮮于東豪。”聽聞這話,眾人對統領大人好感倍增,特別是鮮于東豪和敖勇。
鮮于東豪看了眼敖勇,只聽敖勇道:“既如此,鮮于你就和統領比劃比劃,點到為止。”敖勇還是擔心鮮于東豪傷了統領,日后被統領穿小鞋。畢竟了解不深,雖說剛才統領一番話說得明光正道,但誰也不敢保證是不是說給眾人聽做樣子的。
兩人走上點將臺,臺下眾將還勸水溶三思,不過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兩人拉開架勢,鮮于東豪先聲奪人,大喝一聲,像一頭發情的公牛沖了上來。
水溶心中平靜,見鮮于東豪一拳朝他胸口轟來,輕輕一閃身躲了過去。緊跟著又是一拳橫掃過來,水溶又輕松躲了過去。鮮于東豪又迅捷揚起左腿,朝水溶側踢一腿。這次水溶沒有閃,他有意想試試鮮于東豪的腿力,雙臂舉起,護住自身,用力一擋。
登登登,水溶連著后退五步,方才站住腳,雙臂微微發麻,這鮮于東豪的力量果然不俗。李淼二人怕水溶受傷,想要上前,讓水溶抬手制止。臺下敖勇和蒙鏗兩營的官兵,見統領大人被打,鮮于東豪勇猛過人,紛紛興致熱烈,大聲高呼:“鮮于!鮮于!”
臺下千萬人的呼聲震耳欲聾,水溶也不生氣,仿佛回到了前世軍中,哈哈大笑,大呼過癮。軍人就該如此,只崇拜強者,哪管你什么王侯將相。
水溶大聲道:“再來!”
鮮于東豪見統領沒事,還興奮之色溢于言表,便也放開了手腳朝水溶攻來。
這次水溶沒有再躲閃,也沒硬擋鮮于東豪的拳腳。見鮮于東豪又是一記鞭腿側踢過來,水溶看準時機,如猴子蹲身一般迅捷下蹲,快速一記掃堂腿朝鮮于東豪的支撐腳膝蓋處掃去。鮮于東豪猝不及防,當即摔倒在地。
水溶主動走上前,將他拉起,笑道:“繼續。”
鮮于東豪活動了一下被掃中的腿腳,不敢再掉以輕心。這次再攻上來便不再輕易抬腿了,只是雙拳猛攻。水溶也不再客氣,閃過幾拳,突然身手抓住鮮于東豪手腕,利用慣性用力一拽,鮮于東豪重心不穩,身體前傾。水溶欺身而上,一記手刀干脆利落的斬在了鮮于東豪脖頸處。鮮于東豪當即兩眼一黑,雙腿一軟,暈了過去。
這下,臺下官兵錯愕不已,一時間都有些不可置信。這鮮于東豪比統領高了將近多半個頭,前一刻還打得統領連連后退,怎么轉瞬間就倒地不起了。
水溶沒管眾人錯愕的表情,走上前用力按壓了一下鮮于東豪的人中穴。鮮于東豪這才醒了過來,水溶把他扶了起來道:“沒事吧。”
鮮于東豪晃了晃暈沉沉的腦袋回道:“末將沒事,謝統領大人手下留情。末將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鮮于東豪雖然還沒搞明白自己怎么輸的,但輸了就是輸了,若是在戰場,這會小命都沒了。
水溶點了點頭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鮮于千總不用泄氣,你只是輸在知己卻不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