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不滿,但已無可挽回。不過她卻要親自見一見薛家女,若是庸脂俗粉,配不上水溶。她便打算求告太上皇給水溶再納一側妃。沒成想,這薛家女年紀雖不大,但落落大方,貞靜自守,讓她頗為滿意,便打消了這一念頭。慈和地笑問道:“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寶釵不知為何,心中放松,似是面對家中長輩般親近自然,便恭敬地微笑回道:“回太妃的話。民女姓薛,乳名寶釵,今年已滿十三歲。”
太妃見她溫婉沉靜,不見半點市井商賈的小家子氣,心中越發喜歡。便隨手從頭上摘下一支五色金花鸞鳳釵,釵上五片花朵上各鑲一顆璀璨寶石,顏色不一,甚是精美華貴。
太妃親手將它放到寶釵手上笑道:“水溶自小是本宮看著長大,所以今日特意見你一見,如今見了,本宮對你很是放心。”
聽聞太妃所言,寶釵臉色羞紅,輕輕垂首,似是丑媳婦見公婆一樣羞赧不已。
只聽太妃又道:“你乳名寶釵,本宮也沒什么賞你的,這支五色金花鸞鳳釵與你乳名正相合。此釵是太祖當年賞給先皇后,先皇后又賞給本宮,本宮如今把它賞給你,望你和水溶將來如這寶釵一般經久彌新,始終如一。”說完輕拍了下寶釵手背。
寶釵眼神晶亮,臉色羞紅地站起身退到下首跪下道:“寶釵謝娘娘恩賞,當謹遵娘娘旨意,本分自守,好叫娘娘安心。”說完看著太妃,安靜一笑,似有說不出的自信。
太妃也不禁莞爾道:“快起來吧,以后本宮可是要常召你進宮的,你可不能推脫。”
寶釵這時徹底放松下來,笑道:“得娘娘召見,是寶釵的榮幸,豈有推脫之理。”
太妃笑道:“算你這丫頭懂事。”
薛寶釵回到榮國府時已是申時,王子騰還在兵部處理軍務,只說讓她和薛姨媽明日過府再說。
得知母親和姨媽姊妹倆在姨媽的居所等自己,便徑直由在角門等候自己的姨媽的貼身丫鬟金釧帶去。
賈母上了年紀,習慣了午間小憩一會,是以王夫人姊妹倆便在王夫人的大觀堂等寶釵。薛姨媽心中煎熬,都半天工夫了寶釵還沒回來,也不知是福是禍。王夫人見她坐不住,正想寬慰她兩句,自己的大丫鬟彩云進來稱,表小姐回來了。王夫人趕忙讓把人領進來。然后讓丫鬟都去門外候著。
見寶釵安然無恙回來,薛姨媽懸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趕忙上前拉著女兒埋怨道:“怎弄到這會?”寶釵無奈,知道母親擔心,可何時進出宮又不由她做主。
還是王夫人在旁笑道:“好了,回來就好,你怨寶丫頭作甚,何時出宮豈是她能決定的。讓寶丫頭坐下再說。”
薛姨媽也知自己著急了,平復了下心情這才拉著女兒坐下道:“我都與你姨媽說了,宮中傳旨可與你的親事有關?”
寶釵有些害羞地看了王夫人一眼,這才道:“太上皇當著皇上的面主動跟舅舅提親,舅舅已經替母親您應了這門親事。”
薛姨媽一聽,頓時喜形于色道:“當真定了?”
寶釵臉色通紅,垂首輕嗯了一聲算是答復。
薛姨媽心頭落定,暗道“謝天謝地,寶釵終身有靠!”
王夫人也喜笑顏開道:“你見到太上皇和皇上了?”
寶釵回道:“見到了,在大明宮乾元殿。太上皇和皇上還有舅舅敲定了明年年歲一到,便擇良日成親。舅舅在兵部還有公務,讓我和母親明日去他府上再說。”
薛姨媽又問:“太上皇和皇上問你什么了沒有?”
寶釵撒嬌道:“女兒一句話都沒說就讓戴公公領出去了,太上皇和皇上只是見了見女兒,什么都沒問,只問了舅舅幾句話就把事定了下來。”
王夫人正待再問,寶釵又道:“戴公公領著女兒拜見了太后和太妃,太后賞了女兒一對上好的羊脂玉鐲,太妃把她隨身的一支五色金花鸞鳳釵賞了女兒,說是太祖賞賜先皇后,先皇后又賜予她,她又賜予女兒,還和女兒說了好些話。”
薛姨媽更加欣喜,笑道:“在哪,快拿出來我看。”
寶釵便把隨身一個錦盒打開,那對玉鐲倒罷了,薛姨媽到底見過市面。可那五色金花鸞鳳釵卻珍貴異常,連薛姨媽也不曾見過這等寶物。薛姨媽看了,讓寶釵收好。
王夫人在一旁表情有些不自然,寶釵心細,見王夫人表情便猜到了個大概,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忍住,對著王夫人道:“姨媽,我今日見到元春姐姐了。”
王夫人正暗自感嘆自己女兒命苦,聽聞寶釵所言,頓時一驚,兩手抓住寶釵的胳膊:“你見到元春了?”
寶釵回道:“見到了,在鳳鸞殿殿門前,表姐先認出了我。”
王夫人輕輕收回了手,臉上一時失了神采。薛姨媽母女倆對望了一眼,還是寶釵開口道:“姨媽為何不將姐姐接出宮來,姐姐已到了年歲,姨夫何不跟宮中求個恩典,放姐姐出宮配人。”
一說起這事,王夫人便忍不住抹淚。薛姨媽在旁輕輕寬慰,王夫人才緩緩道:“你不知內情,出宮談何容易。你姨夫只是個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哪能得見天顏。何況......唉!”似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王夫人長嘆一聲沒再說下去。
同一時間,剛剛奉旨進宮的水溶在頤和殿也得知了此事。見上首坐著的二位像大小王似的一出手就是王炸,將自己炸的暈頭轉向。昨日薛家才進京,今日就事定了,這也太快了。
見水溶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太上皇心中好笑,板起臉道:“怎么?朕和老四替你尋了門好親事,你還不領情?那薛家女,朕瞧了,像是個旺夫旺子的身板。模樣也周正。不比你那柳小姐差!”
側首的太妃一聽,望了太上皇一眼,轉而疑惑地看著水溶道:“柳小姐?陛下說的柳小姐又是誰?”
雖然早知柳如是的事情瞞不過太上皇的耳目,甚至可能皇上都知道。只是沒想到太上皇這時候提起柳如是。一旁太妃又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水溶面色尷尬,趕忙支支吾吾的便想轉移話題:“太上皇和皇上日理萬機,還能為臣的親事操心,臣感激不盡,如何敢不領情。一切聽憑太上皇,太妃做主便是。”
見水溶不愿意說,太妃也不追問,想著等下來以后再問太上皇。
見水溶服軟,太上皇這才笑道:“這才對么!朕讓欽天監選個良辰吉日,待明年那薛家女到了歲數,便為你們完婚。六禮那些事都不用你操心,你就安心等著抱得美人歸。這一年你把心思都用在神樞營上,少動些歪心思。”
太上皇話里有話,不知道是不是在點柳如是的事情,水溶低頭應著,不敢辯解。
回到自己府中,把這事告訴徐謂,徐謂也替王爺高興,笑道:“文長先行恭喜王爺大喜。”
水溶也笑道:“這還早,本王也沒料到皇上會直接去跟太上皇提這事,又召王子騰入宮,三人談笑間把這事就定了下來。總覺的有點波譎云詭。”
徐謂道:“王爺不必多慮,依文長看來,此事于太上皇,皇上,王子騰三方而言都是樂見其成之事。”
水溶道:“愿聞其詳。”
徐謂笑道:“于太上皇而言,王爺與王子騰結為姻親,影響不大,所以太上皇不會反對;于皇上而言,這事由皇上主動提起,既遂了王子騰的愿,更彰顯了皇上的自信和海納百川,還施恩于王爺和薛家,一箭三雕;于王子騰而言也是求之不得,不但水,王,薛三家關系更進一層,還通過忠靖侯示好于皇上。所以王爺大可不必多慮。”
聽徐謂這么一分析,水溶也回過味來。既然事情已經定下了,自己也該有所表示,給足王子騰面子。
次日一早,水溶帶著英蓮來王子騰府上拜訪。英蓮得知王爺將會在明年迎娶薛小姐,心中也替王爺高興。來京城快一個月了,王府的生活讓她安逸滿足。昨日王爺和她商量,這一年時間他軍務繁忙,想讓她跟著薛小姐也就是未來王府的女主人。一是熟悉方便看顧,二是薛小姐博學多才,她又喜好詩書,正好可以跟薛小姐學習。等來年薛小姐過門,看她自己意愿,還是那話,去留隨她。
英蓮一再表示,她愿意跟著薛小姐一起過門,一切都憑王爺做主,只要能跟著王爺怎樣都行。
到了王子騰府上,不出所料,薛姨媽也在。水溶也不尷尬,王子騰把水溶迎進正廳,請水溶上座,水溶堅持不肯。只說于公,王公現在是兵部尚書,是他的頂頭上司;于私,若一旦定親,王子騰便是他長輩。王子騰見水溶堅持,便順水推舟地坐在了上首。
薛姨媽本想離去,被水溶叫住,只說有事正好叫薛姨媽得知。薛姨媽也好奇,便留了下來。寶釵得知王爺來了舅舅府上,心里好奇。還是鶯兒那丫頭善解人意,找了個借口偷偷溜到正廳側面隔間的屏風后打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