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林火根說完，自己也坐下了，用手指敲擊桌面，看著二女。

李香君和葛嫩坐下，忐忑不安地看著地面，建窯茶盞純素到底、潤白如玉，里邊茶色嫩黃輕綠，浮著似有似無的輕煙。

室內一時靜寂無聲。

血濺桃花扇雖然是戲劇，描寫的卻是真實歷史，林語堂曾經題詩，說李香君‘氣義照耀千古，羞殺須眉漢子’。

葛嫩，字蕊芳，將門之后，其父因抗清殉國，家破人亡，葛嫩之后淪落秦淮，后來，孫臨為葛嫩贖身，娶為側室。

后來，孫臨參加抗清活動，唐王時任監軍副使，一日過太湖，孫臨因事登岸，將葛嫩留在舟中。

忽有清兵至，舟上明軍力戰而死，清兵見葛嫩貌美，欲逞獸欲，葛嫩咬舌自盡，鮮血噴向清軍，然后跳湖殉難而死。

林火根從政后，看了很多歷史傳記，對明末的歷史和人物是較為熟悉的，明末男人有出息的少，倒是女子慷慨從容，在關鍵時候不畏死難，讓人不由地不佩服。

在畫舫上，他制止了周禿子欺負女人，根據每個人的身家制定勒索數額時候，船上所有肉票的名字自然就知道了。

坦白說，如果面前的不是李香君與葛嫩，他毫不猶豫就殺了，但這樣的奇女子，實在殺之可惜。

在曾經的歷史上，李香君進宮是因為阮大鋮的報復，但那時候馬士英擔任首輔，奏請弘光帝啟用阮大鋮為兵部尚書、右副都御史。

此時的阮大鋮什么都不是，怎么李香君依然入宮了？

“你們怎么進宮的？”半晌，林火根開口問道。

沒必要說謊掩飾，即便語言能騙人，但眼睛是心靈的映照，剛剛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撒謊已然沒有任何必要了。

“就是剛才那位屈公公，把我們召進宮的，說是給……皇上唱曲兒。”李香君輕聲答道。

朱賀還沒有抓到，現在秦淮河劫案當事人又認出了自己。假的就是假的，隨時出現各種意外，好在此時局面完全可控。

“朕流落民間那兩年，曾被劫匪劫上山，不得已之下，加入了他們。”林火根慢慢道。

即便對方認出了自己，但他決不能承認自己是都梁寨四寨主林火根，只能是福王曾經做過山賊。

當然，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對注定被殺的兩個女人，他也是沒話找話。

雖然不忍殺，但理智的處理辦法當然是滅口。

“多謝陛下……不然上次吾等姐妹定然被……他們欺負凌辱。”葛嫩看了一眼皇帝，又迅速低下頭。

林火根聽了，點點頭，室內又陷入靜寂。

入宮這幾天，李香君還有另一個煎熬，就是她的情郎侯方域，十天前，侯方域被首輔史可法派往杭州，不知道他回來沒有？如果回來，不知道會多么焦急呢？

想到情郎，李香君當然不想死，她覺得還需要為了兩人的生存努力一把。

便抬頭對林火根道，“皇上，您是在考慮是否殺了我們滅口嗎？其實您大可不必，我們不會講出去的，誰當皇帝跟我們有甚關系？況且您還相當于是我們姐妹的救命恩人。”

林火根也想到侯方域了，正常來說，如果李香君被叫到皇宮，侯方域自己沒有辦法，一定會找史可法求援的。

但她們入宮好幾天了，自己才知道，史可法也沒跟自己提。

現在跟曾經的歷史不同，那時候是侯方域被迫離開南京去投奔揚州的史可法，然后阮大鋮才把李香君弄進皇宮的。

如果殺了這二人，史可法來要人怎么辦？怎么說呢？秦淮名妓入宮，要么被皇帝寵幸，要么逐出宮來，殺了怎么解釋？

當然，史可法不見得知道她們被殺，但萬一知道呢？那不是憑白惹人懷疑嗎？

要是有人將她們被殺與秦淮河劫案聯系到一起，難道接著殺人？這么一想，還真不好殺了。

林火根對李香君的話不置可否，這時候，趙虎子敲門進來了，手里拿著一桿火槍，他看到室內的李香君和葛嫩二人，眼睛當即瞪的老大，表情震驚不已。

那晚在船上，二十多個女人中，數李香君與葛嫩說話最多，趙虎子就在現場，當然記得。

“陛下，兵器制造廠剛剛打造出的燧發槍。”趙虎子施禮后，將槍放到林火根面前的案幾上。

幾天前，李操來報告，說研究室的工匠們發明了一種新式螺絲封門，較好地解決了后部供彈的漏氣問題。

林火根大喜，讓他們盡快打造樣槍。

樣槍今天就能造出來，趙虎子從今天下午開始，就奉林火根命令等在兵器制造廠，直到夜深樣槍一出來，他立即回來了。

趙虎子看看二女，又疑惑地看看林火根，林火根簡單把事情講了。

趙虎子當即道，“陛下，這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屬下當即把她們砍了！對了，我還要問問屈尚忠那老貨，把這兩天跟她們接觸的人都剁了！”

那次劉老疤到浦口報信，趙虎子因為杜光紹多看了幾眼，便要把杜光紹殺了，這就是強盜慣用的處事方法，此時趙虎子第一反應依然是殺人。

林火根對他擺擺手，現在殺了倒簡單，萬一侯方域去找史可法求援，怎么收尾呢？自己給人的印象并不暴戾，難道說二女懸梁自盡？

倒也是個說辭。

不過林火根也實在不想殺人了，從福王、潞王以及那些隨從，到處置福王逃跑時候殺的那些人，因為自己竊取皇位已經死了上百無辜者。

在后世，他為了在官場向上攀爬而篤信厚黑學，為人貪污腐敗行賄受賄，絕算不上好人，但跟趙虎子、鄭老狠這種山賊的草菅人命相比，他就心善多了。

便對趙虎子道，“你叫人查查侯方域的情況。”

趙虎子殺氣騰騰的話，嚇的李香君和葛嫩一個激靈，皇帝這話一出口，把李香君嚇壞了，她以為他們連情郎都要殺呢。

當即辯解道，“你們不能殺他！我們入宮之前不知情！他什么也不知道啊！”

她萬分焦慮擔心，臉色漲的通紅，此時李香君已經不顧慮自己生死了，生怕連累了侯方域。

“別嚷嚷！”趙虎子訓斥道。

林火根對二女道，“你們把入宮后的經過，原原本本講一遍。”

葛嫩便把經過講了，然后強調道，“皇上，此事我們沒跟任何人提起，您也不要牽連無辜。”

然后，葛嫩壯著膽子又道，“萬歲爺，其實此事還有一個處理辦法，只要……只要……您把我們姐妹變成自己人，就不用殺頭了。”

葛嫩說完，臉色紅暈，瞟了林火根一眼迅疾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