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著眼前這個弱小的生物，她無力地跪伏在地，正梨花帶雨地看著自己。

它從這個生物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一種情緒——絕望。

它初生于這個世界，腦海里滿是混沌和一些莫名灌入的意志。

它知道，眼前的這種生物叫作人類，而它的使命就是屠戮他們。

笑吧，歡呼吧，慶祝它的誕生吧！

于是它裂開嘴，直截了當地表達出自身的喜悅。

它決定了，先來品嘗一下，人類的腦漿，據說那是最美味的部分——雖然它也不知道這個情報從何而來……

它揮動尚且感到有些僵硬的手臂，將手指前端延伸而出的尖刺刺向了那個人類的面門。

可下一刻，它目光閃爍，眼前的獵物竟然消失不見了。

它看到一串藍色的電火花一閃而過，然后“待宰的羔羊”便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腦漿，它想要腦漿。

它像一個任性的嬰兒一般，一邊將地面捶得隆隆作響一邊大喊大叫著。

等到它覺得自己鬧夠了，周圍已是狼藉一片，這片地下空間即將坍塌。

它越來越清楚了自己的使命，好像在它降臨之后的這十幾分鐘里，它已經完成了從嬰兒到一名青少年的成長。

它知道自己還在繼續(xù)這成長，很快，它便將完全成熟。

不過在那之前，它先要填飽自己的肚子。

它左顧右盼了起來，很快便發(fā)現了地上的那具“軀殼”。

它好奇地用兩根手指撿起了那具空殼。

看上去他曾是個人類，還有些面熟。

它將空殼湊到面前，仔細地端詳了一番，一些雜亂的記憶突然涌出，讓它有些頭痛。

記憶中，全都是一張女人的臉，好像就是剛剛從這里逃走的那個女人。

它看到女人正在對著它笑，憔悴的臉龐上卻洋溢著幸福。

它有些迷茫了，趕緊晃了晃腦袋，將那些雜念驅逐了出去。

看起來應該是太餓了，讓它出現了幻覺……食物，它需要食物。

于是它邁開了腳步，僅僅一步邁出它便將自己摔進了墻壁里。

它還有些控住不了自己的力量，不過下一步，下一步就會好了。

它尋到了出去的暗道，沿著暗道一路往上。

它終于來到了地面之上的世界，它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星空，張開雙臂，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它熟悉這里的味道，仿佛千萬年前，它曾屬于這里。

它一躍而起，離地數丈。

它跳上了屋頂，看清了周圍飛檐斗拱的建筑，同時也看到了遠處的燈火輝煌。

它聞到了，那是食物的味道。

笑意再次難以掩飾地爬上了它的嘴角。

它腳下發(fā)力，躍身于黑夜之中。

狩獵開始了！

……

華服的青年此時正臥在船頭，手邊放著酒壺，他恣意隨性地舉起酒壺，灌上一兩口陳年佳釀，眼神頓時朦朧了起來。

他看著岸上往來的女子，那里繁花似錦，那里笑聲吟吟。

突然之間，他看到一道黑影躥上了對岸食店的屋頂。那道身影超過七尺，四肢修長，雖是人形，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我喝多了嗎？”青年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那處屋頂。

遮住月亮的云朵在這一刻移開，月光從云間鉆出，正好灑落在了那片房屋之上。

月光下，那張怪異恐怖的面孔一覽無余。

青年呆住了。

雖然那張臉上沒有眼睛，但青年下意識地覺得，他和那個怪物對上眼了……

青年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發(fā)出尖叫。

怪物突然咧嘴一笑，兩排尖牙整齊得讓人毛骨悚然，然后它一躍而起，身影融入了月色。

嘭！

一聲巨響突然從蘭淮河上響起。

一艘泛舟河上的烏篷船應聲而沉。

兩岸游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正面面相覷。

突然，一道黑影從下沉的烏篷船中躍起，躍上了橫跨蘭淮河的石橋之上。

眾人看清了黑影的面目，恐懼瞬間在人群中蔓延。

恐怖的怪物手里提著一個人類，它笑意盎然地將那個人類舉到面前。

青年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尖牙密布的嘴巴在自己眼前張開，充滿血腥氣的口腔一覽無余。

下一瞬，永恒的黑夜降臨。

人群看到那個怪物一口咬下了手中人類的頭顱，鮮血傾撒在蘭淮河上，泛出一片血花。

原本熱鬧的長街瞬間寂靜無聲。

怪物朝著人群咧嘴一笑。

下一刻，恐懼爆發(fā)了。

尖叫聲、哭喊聲蔓延開來，人群亂做了一團。

怪物丟掉了手中的人類身體，再次躍入半空，落在了長街中央，周圍全都是可口的食物。

……

它終于品嘗到了新生后的第一口食物，甘甜的腦漿順著喉嚨滑入身體，當真是暢快淋漓。

而這樣的美食竟然匯聚在一起。

它一定要吃個夠！

它循著本能，落入食物堆中，然后痛快地吃了起來。

修長的手臂揮動，指尖的尖刺劃過，一顆顆人頭飛起，它張開嘴巴，細長的舌頭卷著那些人頭落入猩紅的大嘴之中。

它開始喜悅地歡笑……

……

怪物開始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伴隨著周圍人群的騷亂，混亂籠罩著這片南北城交接的繁華地段。

人們像無頭蒼蠅那樣到處奔走，希望死亡不要降臨到自己頭上。

男人撞倒了女人孩子，也來不及攙扶，只顧得上自己埋頭逃命。

倒下的人被后來者踩踏，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越來越多人倒下，又封住了出路。

人們攪在了一起，身后的怪物卻是盡情地享受著收割生命。

絕望在人群中蔓延，死神在這里游行。

張若虛落在屋頂之上，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地獄繪卷。

他那英俊的臉龐上，難得地充滿了憤怒，伸手摸上了腰間“鬼工”的刀柄。

身旁的李旭下達指令：“先嘗試擊殺妖魔，若是短時間內無法斬妖，便盡力將它逼向南城，盡可能地將損失降到最低！”

“是！”趙吉立刻領命。

而張若虛卻是沉默了。

李旭的命令完全符合守夜人的行動準則，可那句“將損失降到最低”配合上前面的“將它逼向南城”，字里行間皆是說不出的諷刺……

“若虛？”李旭見到張若虛竟是在這種時刻走神，皺眉提醒道。

“是！”張若虛穩(wěn)定心神，作出應答。

不管怎么樣，只要能在這里將它斬殺，那也就不需要再糾結什么了。

殺意從張若虛眼中流露而出，刀光再難以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