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力氣和勇氣，掙開了牽制住他的壯漢，抓住張阿公的胳膊就向后推去。

推老人是不道德，推詭物——那是替天行道！

張阿公就算是詭物，突然被陸安這樣推了一下，也向后踉蹌了兩步。趁此機會，陸安帶著李令宸瘋狂往祠堂外跑去，也顧不得什么步距和儀態，詭秘已經足夠注視他們了，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債多不愁吧。

村民們想要追上來，但限制于步距和儀態，哪里能跟得上兩人，身形狼狽又有些可笑。

天空中的眼睛紅光大盛，詭秘似乎在震怒與兩只螻蟻不自量力的反抗。

祂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若是對比就能發現，短短幾息之間眼睛的體積就脹大了一倍，就像是祂愈發向世間靠近。

被陸安帶著逃走的李令宸自然是注意到了眼睛的變化，也顧不得什么保留實力了，一狠心用手指戳進自己大腿上的傷口，再拔出來的時候，鮮血從指尖滴落。

李令宸飛快劃動手指，血跡保留下劃過的痕跡停留在空中，只是一瞬間，連陸安都能感覺到有一股使人清新醒神的氣息迅速向血跡的方向匯聚。

“靈、靈光成符？！”陸安震驚道。

他有聽說過國師一派的弟子能夠以符篆壓制詭秘，前國師更是其中翹楚，據說能夠取一點靈光就成符。

難道說，李令宸就是國師的弟子？陸安想起她展示給自己的令牌，難得見到這樣的大人物，都沒仔細瞻仰大佬的令牌跟自己的有什么區別！

李令宸劃完最后一道，靈符飛騰而起，然后迅速擴大成半圓形的穹頂結界，上面布滿了崎嶇的金色符文。

李令宸這才松了一口氣，騰出空回答陸安的疑惑。

“離靈光成符還遠著呢，幼年因緣際會跟著國師學過一點，這個符應該能短暫地屏蔽天上那個眼睛一段時間，結界消散后我們繼續按照規定行走，應當就不會被注意到了?！?

陸安殷勤點頭，大佬想要低調，他理解，心中陸安已經認定李令宸就是金光閃閃的國師弟子！

陸安還有一個疑惑，“為什么最開始不使用符篆？”

話音剛落，陸安就注意到李令宸蒼白的神色，看來就算對于大佬，這種符篆也要損耗相當多的精力，怪不得到現在才使用。

李令宸避而不答，直愣愣地盯著面前的建筑——繡坊。

結界覆蓋的范圍不大，剛好把這座繡坊籠罩其中。明明是繡娘工作的地方，卻是懸掛著紅色的綢帶和燈籠，好像剛剛有人在這里成親一般。

“結界消散還有一點時間，不如我們先進去看看？”李令宸提議道，她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這座繡坊散發出來的氣息過于怪異和凄慘，與其說是剛有人婚嫁過，不如說是剛剛辦過喪事。

按照以前的說法，里面可能有紅白煞，詭秘出現前最恐怖的兇煞之一。

神明能詭變成詭秘，紅白煞自然也能，兇性甚至還要更可怕幾分，沾之即死。

連李令宸都不禁感到頭疼，河神還沒解決，又冒出個紅白煞，一個區區的小壩村，還真是藏龍臥虎?。?

陸安不知道面前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現在唯大佬的指令馬首是瞻，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同。

年輕人啊，那前面可是地獄?。?

兩人走進繡莊，開門的時候揚起一片灰塵，看起來很久沒有人到訪過了。

“小壩村分明靠水，這灰還挺大?！标懓埠羯瓤诒侵暗膿P塵，嫌棄地抱怨道。

李令宸手指拂過墻上泛起的墻皮，在手里捻了一下，“不是灰塵，而是河底的泥沙?！?

陸安震驚，李令宸為他解釋道，“墻上有被河水腐蝕過的痕跡，墻皮現在還有些潮濕感，應當是郢川淹沒過這座繡坊，后來河水退去，這才又暴露出來?！?

陸安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確實如李令宸所說，他還在高處的牌匾發現掛在上面已經干枯的水草，門扉后甚至還有一條沒有來得及隨河水離開的小魚的尸體。

兩人再往深處走，到了繡娘們的繡臺，小壩村窮苦偏僻，繡娘自然也不會有太高的等級，從未完成的繡品上看都是些尋常的樣式，多半都是最低級的繡姐。

唯有擺在最前面的那架繡臺，能看出她當時正在繡的應當是一幅鴛鴦戲水圖，是繡坊唯一的中級繡娘——繡女。

“這位繡女看來就是成親的那位了。”李令宸猜測道。

陸安停留在這些繡臺的最前方，張開雙臂比劃著什么。

李令宸疑惑，“怎么了？”

陸安眉毛都擰在一起，有些糾結地道，“我觀繡坊內處處對稱，想來繡坊的東家是個極為規整的人，可是這里卻沒有同樣安排，就像是......缺了一架繡臺一樣?！?

“缺了一架？”李令宸驚訝，立刻矮下身仔細查看地面的痕跡。

很可惜，沒有任何發現，如果真的缺了一架繡臺的話，至少也是在河水淹沒繡莊之前的事情了。

咯咯吱——

有聲音？李令宸神色一凜，結界還未消散，不可能有人進來，除非是原本就在繡坊，可村民們都在祠堂集會，繡坊大門也是許久未有人開啟的狀態，會是誰呢？

還能是誰？紅白煞??！

李令宸在唇間豎起手指，示意陸安噤聲，自己屏住呼吸的同時掩住了陸安的口鼻。

紅白煞會尋找活人呼吸的生氣，但祂會詭變成什么樣子，李令宸還真不敢推測，只能先試試了。

咯咯吱——咯吱！

紅白煞的腳步確實頓住，但兩人已經看到了祂的身形，是——她。

她應該是這里的繡娘，穿著紅色的嫁衣，似乎找不到了目標，靜靜立在門前。

兩人根本不敢出氣，以免繡娘發現，但繡娘并不理解兩人的擔驚受怕。

只見她身形晃動了幾下，突然身體向后對折而去，骨頭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手掌落地，頭順時針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正對上兩人驚恐的視線。

最可怕的是，李令宸聽到咯嘣咯嘣的聲音不止一道，聽方位至少有十幾個，正好將屋子包圍起來。

繡娘四肢著地后，立刻就鎖定了李令宸兩人的位置，迅猛地爬行過來，窗外的繡娘們也不甘落后，直接沖破墻壁和門窗，像是要爭奪今日最新鮮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