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宸走向方才自己強行忽略的神像，剛醒來的時候，她對自我的認知都有些模糊，如何應對詭秘卻是印在了骨髓里的深刻。

不過嘛......

眼見李令宸想要作死去察看神像，陸安也顧不得心里那點小糾結，連忙上前阻止，“這神像很有可能是這一系列詭事的源頭?！?

李令宸不甚在意地把面朝墻壁的神像轉過來，陸安驚嚇地緊閉雙眼，“你不要命了？直視詭秘一定會詭變的！”

李令宸輕笑，闞青派來的這憨憨還有些意思，至少能排解些外出公干的苦悶，忍不住想要逗弄他一下。

“詭變又如何，第三十四條？反正你不會殺我?！?

“我、我不會再心軟了！”陸安逞強道。

看到神像的那一刻，李令宸的笑容收斂，伸出手在陸安面前打了個響指。

李令宸壓低聲音，語氣中多了些認真，“睜開眼睛吧?！?

陸安將信將疑睜眼，正對上神像的眼睛，驚叫出聲，“啊啊啊啊啊??！”

“你想死不要拉我墊背??！”陸安跳開，動作從未如此敏捷過。

李令宸蹙眉，“這不是我在水底見到的河神?！?

陸安瞪大眼睛，這才上前察看。神像是木頭雕成的，有點腐朽，慈祥端正。

“還真不是詭秘，甚至連詭物都不是。”陸安下了結論，他身手不行，能進到詭事司，也是在理論方面下了番苦功夫的。

陸安奇怪，“神像看起來很正常啊，難道郢川作祟的不是河神？”

李令宸卻是搖頭，“沒有異常就是最大的異常?！?

“我相信自己在水底看到的景象，詭秘就是河神！”李令宸說不出自己篤定的原由，類似直覺一樣的判斷，但從未出錯過。連闞青都認為這可能是她詭變后獲得的能力之一，是故也會相信她的決斷。

陸安沒有聽說過李令宸的傳聞，質疑道：“你當時受到污染，或許是詭秘想要誤導你的調查方向。”

“詭秘不可信?！标懓哺嬲]道。

李令宸沒有與他爭辯，神像確實不是詭秘，但是不是詭物嘛——還不一定呢。

詭物比詭秘的污染性低，隱蔽性卻要強很多，未被激活的詭物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以往的案卷中，多的是護衛一方的神靈精怪詭變成為詭秘，本以為此次也是無甚新意的詭事。

河神雖不是什么高位正神，也是區別于山野精怪的清靈之體，若是神靈都淪為詭秘的爪牙......

李令宸勾起嘴角，可以先不埋怨闞青把她當牛馬使喚的罪行了。

陸安剛剛才被戲耍，也不知為何會不由自主把李令宸當做主心骨，“若不是河神詭化，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李令宸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陸安，不愧是世家的小公子，玉質金相，身材纖細。

陸安從李令宸愈發直白的目光中，領悟到了深層的含義，“別想，我是不可能做女子打扮的！”

“村中人已經見過我的樣貌，想繼續查下去，必須要當上新的河神新娘！”

“我是玉京陸家的三公子，陸國公第四世孫，你不能這般強迫我！”

“萬事開頭難，往后你會習慣的，這都是你為詭事司做的犧牲——”

“不要扒我衣袍，你可是女子，能不能矜持一點？！”

......

陸安終于還是自己動手換上了女裝，李令宸態度堅決，確實也沒有別的辦法推進調查......而且，總不能真的任由一個姑娘家扒了他的衣袍。要臉，謝謝。

李令宸：沒事，我不要臉。

陸安回憶著府里姐妹們的身姿儀態，調整站姿和步伐，頭微微向一側壓低。再次抬眸，明目妍笑。

“若我是男子，回京就去求娶你家中姐妹?！崩盍铄愤B連稱奇，便宜河神了。

“......”陸安黑臉，就算李令宸是女子，也要杜絕她靠近陸府三尺以內！

李令宸為自己束發，簡單用廟里的泥土修改了眉形和輪廓，就成功把自己捯飭成了一個風流少年。

性別對調的李令宸和陸安再次回到小壩村，兩人離開之時，背后的河神神像嘴角逐漸擴大，似笑非笑，最詭異的是，從木雕的神像上竟然能看出一絲攝人的嫵媚。

“老丈，敢問此處可是小壩村？”陸安驚詫于李令宸臉上竟然也能露出這般溫和真誠的笑容。

張阿公狐疑，小壩村閉塞，怎么會兩日連著來這么多外鄉人？

尤其是，上一個剛剛被他們當做河神新娘送去活祭。

“是又如何？我們不歡迎外鄉人，滾滾滾！”張阿公毫不掩飾對他們的排斥。

“在下是來尋妹妹的，家妹生性頑劣，姐姐不過教訓幾句就自己跑了出來，”李令宸擺出一副擔憂的神情，“在下跟姐姐擔憂不已，連夜追趕尋至此處。”

張阿公心里一咯噔，定睛一看，面前之人的長相與昨日的河神新娘如出一轍，當下信了十分。不由心虛起來，他妹妹已經獻給了河神，雖是天大的福分，卻也不好被她家里人知曉。

“我確有見過與你長相相似的姑娘?！睆埌⒐姓J道，心下思索，如果任憑他們尋找下去，難免驚動官府，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張阿公撇了一眼立在李令宸身側默不作聲的姑娘，雖然比尋常姑娘高大了幾分，能看出也是個好顏色，正好作為下一汛的祭品。

想到這，張阿公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切，“天色漸晚，兩位不如先在村里住下，我幫你們多找幾人打聽一下。”

李令宸拱手行禮，陸安隨即跟著欠身，“多謝老丈。”

張阿公把他們領進自己院子里的一間偏房，便出門去了。

陸安的疑惑終于有機會問出來，“為何要主動暴露我們跟'你'的關系？”

“今日便由經驗豐富的李觀察使大人給你上一課，快說謝謝姐姐！”逐漸熟悉之后，李令宸開始了口無遮攔的模式，陸安為自己曾經還認真應對的態度感到后悔。

沒有得到陸安的回應，李令宸并不在意，她就是口嗨一下，也不圖占他什么便宜。

“昨日剛剛祭祀過一個新娘，就算是河神也不能夜夜做新郎吧？我們此時出現，很大可能不會被選作新的目標?！?

“但跟'我'扯上關系就不一樣了，祭祀就可以有另一個名字——斬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