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陸安試探著問,他好歹也是經(jīng)過正經(jīng)考核才進入詭事司的,沒見過豬肉,在卷宗里還是見過豬跑的。
“沒錯。”李令宸認可點頭,呼喚詭新娘的儀式其實已經(jīng)擺在了他們面前。
場所——郢川旁的土夯。
禱文——張阿公把李令宸強按在石碑上,想讓她念出的告廟文。
祭品——自然是“陸姑娘”。
陸安站在土夯陡峭的邊緣,雙腿發(fā)軟,“要不,咱倆換換?你有當(dāng)河神新娘的經(jīng)驗。”
倒不是怕河里危險,論起危險程度,念告廟文呼喚詭秘的李令宸不比他安全,甚至還會因為溝通詭秘,直面最有沖擊性的污染。
陸安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他可能還有點恐高,從河邊走進水里不配當(dāng)新娘嗎?河神多少有些挑剔了。
“大姑娘上轎,總有頭一回,下次你就熟悉了。”李令宸無情駁回了陸安的提議。
陸安靈感太低了,讓他來念告廟文,兩個忙著打架的詭秘哪有功夫理會他?
天上已經(jīng)在巨魚的支配下,聚集起厚重的烏云,電閃雷鳴,風(fēng)聲呼嘯,郢川的浪花已經(jīng)至少打起一米多,隨時可能拍到岸上,懲戒渺小的人類。
小壩村周圍已經(jīng)都是翻涌上來的河水,完全隔絕與外界的聯(lián)系,孤立無援。
詭新娘怨恨村民對祂生前的迫害,成為詭秘后,這種怨恨又成為了祂力量的來源。祂將小壩村當(dāng)做自己的游樂場,村民既是為她提供力量的源頭,也是祂取樂的工具。
巨魚原本是郢川的河神,就算再低微,也是神明之尊,詭新娘不過是比較厲害的兇煞,正是有這些信徒,詭新娘才能夠跟巨魚平分秋色。
要徹底擊敗詭新娘,巨魚得先解決祂的這些信徒,而巨魚不屑與眼睛做什么爭搶信徒的過家家游戲,祂選擇了更簡便的方法——讓小壩村徹底消失。
“恭維尊神,司潁川之主宰,掌河流之權(quán)衡.....”來不及了,李令宸已經(jīng)開始背誦起石碑上的告廟文。
陸安驚奇于昨晚那么緊張的情形,李令宸竟然能一字不差地將石碑上的內(nèi)容全部記下。
眼睛就算忙著與巨魚爭斗,也無法錯過李令宸的呼喚,她是眼睛見過靈感最高的人類,祂沒有猜錯,由李令宸來念告廟文,真的能夠突破夢界的阻隔,與祂的真身溝通。
天上的眼睛不再專注指揮繡娘徒勞地阻擋巨魚,將全部注意力投向李令宸正在舉行的儀式。
眼睛的注視帶來兩人難以承受的威壓,李令宸精神現(xiàn)在與詭秘直接溝通,更是直面這樣的恐怖,本就千瘡百孔的身體到達了極限,血液從嘴角流出。
陸安同樣暴露在詭秘的威壓下,李令宸的壓力應(yīng)該是他的數(shù)十倍,他見狀也不敢再猶豫,咬咬牙,閉上眼睛,狠心從土夯上跳了下去。
場所、禱文、祭品全部就緒!
河底張開了一道夢界的縫隙,詭新娘正在站縫隙的中央,祂張開嘴尖嘯,小壩村的所有生靈都能聽到其中的怨毒。
詭新娘的指甲至少有三四尺長,單手向縫隙猛地一刺,沖破了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然后雙手用力向外掰開。
裂縫每擴大一分,天上的電閃雷鳴就更凌厲一分,天道決不允許這樣的存在出世。
詭新娘突破屏障的進度漸漸停滯,李令宸不甘心,她現(xiàn)在還遠不是詭秘的對手,詭新娘是他們從巨魚手下逃生的唯一機會了。
李令宸做出了一個有些瘋狂的決定,她扯出一個孤注一擲的笑容,面上隱隱帶著同歸于盡的極端。
她話音一頓,停止了告廟文的誦讀,再度開口,竟然是跟昨夜信徒們歌頌河神時呢喃的話語一模一樣。
如果這是一部話本,李令宸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定是讓看話本的人把她當(dāng)做是反派角色。
她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硬生生把所有的發(fā)音記了下來,盡管有那么一點出入,效果已經(jīng)足夠明顯。
為了突破天道的封鎖,在李令宸的禱文加持下,詭新娘終于放棄了人類的外形,骨骼從身體內(nèi)抽出,伸長,變形,明明是最堅硬不過的白骨,卻是變成了柔韌可塑的觸手。
觸手還保留著骨頭的象牙色,可能因為在水底泡過太多年,微微有些泛黃,用力撕扯裂縫的時候竟然還會鼓起青筋。似骨非骨,似肉非肉,質(zhì)地兼有骨骼和肉質(zhì)的兩種特性。
奇怪的是,詭新娘成功將觸手伸出縫隙外之后,沒有再試圖將全部的身體送出去,而是迅速延長觸手伸向的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上,陸安剛剛從湍急的河流里游到岸邊,作為曾經(jīng)的紈绔之一,他唯一突出的優(yōu)點就是水性好,不然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怎么能從河里把李令宸撈出來。
只是他還沒有爬到岸邊,腰上突然被柔韌的東西纏住,在無法反抗的力量下,重新被拉回水底。
還好他最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太多危機,有著充足的處理經(jīng)驗,陸安及時深吸了一口氣,不至于在被拖進水里的時候嗆到。
陸安低頭一看腰上纏著他的東西,竟然是一截象牙色的觸手,這還能是什么,詭秘啊啊啊啊啊!
陸安拼命掙扎,但這都是無用功,觸手輕松將陸安拉扯到了縫隙前。
詭新娘此時的形態(tài)已經(jīng)完全是非人的怪物,陸安只有從祂身體上還掛著的紅色嫁衣認出祂的身份。
詭新娘又伸出幾只觸手,將陸安擺成一個“大”字,祂猩紅色的眼睛與陸安對視。
陸安不知為何忘記了掙扎,定定盯著詭新娘的眼睛,龐大的信息在一瞬間涌入他的大腦。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河底本沒有空氣,陸安卻能夠痛苦地嘶吼出來。不只是大腦在劇烈脹痛,像是要容納遠超出自己身體極限的東西,陸安的皮膚皸裂開來。
血液從陸安皮膚的裂口處流出,如同最柔順的紅色絲綢,在詭新娘的力量下,交織固定成為紅色的嫁衣,覆蓋在陸安身上。
詭新娘的觸手放開了陸安,而陸安此時卻爆發(fā)出堪比巨魚的威壓,由鮮血織就的嫁衣在水中瘋狂飛舞。
霎時間,電閃雷鳴,天道極其不愿的事情發(fā)生了。
李令宸震驚地瞪大眼睛,“憑依”!詭新娘憑依在陸安身上,以這樣的形式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