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下意識站了起來，要去開門，恍然間又想起了林陽還在這里，扭過頭看向他猶豫著要不要出去開門。

“嫂子，要不我去開門？”

柳翠搖了搖頭，說了句不用，然后便跑著去開門了。

昏暗中，林陽看著師娘的背影露出些許無奈。這樣一個女人也就只適合養(yǎng)在深閨大院里，要是放出去工作，雖然不至于餓死，但是肯定得被人欺負(fù)死。

門栓打開。

門外露出了一個一米七多的漢子，他舉起手里的飯盒獻(xiàn)寶似的說道：“老婆，你看今天的好菜。領(lǐng)導(dǎo)沒吃完的我都分給其他人了，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柳翠接過飯盒，沒說話，反而扭頭看向了堂屋。

方耕順看向了堂屋里的林陽。

林陽站了起來。

“方師傅，回來了啊。”

“你的客人嗎？”方耕順疑惑詢問，柳翠搖搖頭，“找你的，還帶了很多的禮物。”

“找我的？”

方耕順有些疑惑林陽會是什么事情，畢竟他因為不肯搬離這套屋子，引來了許多的流言蜚語。

有說他是懷念以前的地主時代。

也有說他家當(dāng)?shù)刂鞯臅r候，在房子里藏了東西，他不敢拿出來用，只能守著了。自從流言蜚語出來后，沒人敢再跟他走的近。

就連他的徒弟也都跟他疏遠(yuǎn)了許多。

講的不好聽。

那些流言蜚語的背后意思就是說方耕順是‘階級敵人’。

柳翠關(guān)上大門，方耕順幾步走到堂屋，打量著林陽，林陽同樣打量著方耕順。兩人提前了五六年再次碰面。

只是一個疑惑不已，一個感慨萬千。

上輩子見到方耕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黑發(fā)寥寥無幾，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jīng)落到了谷底。

只是因為活著，才活著。

而今見到的方耕順，背脊挺直，不說容光煥發(fā)也可以稱得上精神奕奕，就連白發(fā)藏在黑發(fā)里也只是成得上斑駁。

師娘的死，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啊。

林陽心里嘆了口氣。

“方師傅，你好。我叫林陽，是興化府人。”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方耕順看了眼桌面上禮物，語氣里有些發(fā)虛。“先告訴你，我可沒有什么本事能幫得了你大忙。”

哈哈……

林陽聽到這熟悉的話，忍不住心里發(fā)笑。

方老頭還是一如既往的謹(jǐn)慎啊。

“方師傅先坐，先坐。”

方耕順將自家婆娘進(jìn)了堂屋，吩咐了一聲讓她把菜熱一熱，然后把半瓶白酒拿來，顯然是要招待林陽了。

等酒菜上桌，林陽也沒廢話，伸出筷子就夾了一塊。

紅燒肉，酸甜排骨，荔枝肉……

幾十年過去了，終于是又吃到了自家?guī)煾底龅牟恕?

“方師傅，你這菜炒的可真好啊。”

方耕順笑了笑，顯然是很受用。

“沒有，沒有。我只是一個廚子，把菜做好本來就是本分。倒是你，今天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嗎？”

“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們應(yīng)該不認(rèn)識。”

“你不認(rèn)識我，我可是早就聽說了方師傅你的大名。”林陽給方耕順倒了杯酒，舉起杯來敬他。

“副食品廠的方耕順，方神廚可是威名遠(yuǎn)播。”

方耕順笑呵呵的吧夸獎全都收了下來。

“就是沖著你的名聲，我也得過來一趟。”林陽又倒了杯酒。“來，我再敬你兩杯。”

喝完林陽又倒了一杯。

三杯下肚，火辣辣的感覺在胃里灼燒，柳翠坐在一邊，借著昏暗的燈光繼續(xù)忙活著手里的事情。

林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方耕順一眼。

“方師傅，我想請你去我的店里去做菜。”

方耕順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目光露出疑惑。

“你的店？”

80年代初，還不存在私營的老板，或許是因為林陽的存在，改變了事情的走向。林陽在81年就拿到了營運(yùn)資格證。

“是的，國家現(xiàn)在有意的開放改革，張開民間經(jīng)濟(jì)。”

“我的店，就是試驗點(diǎn)之一。”

方耕順聽的云里霧里，他從來就不是個能讀書，讀報的人，一直都是想著守著自己的廚藝過一輩子的老實(shí)人。

“你的意思是，國家讓你開店，對嗎？”

“額，你要這么理解也可以。”

林陽的又吃了口菜。

“如果你愿意來得話，你以后的收入絕對不會比在副食品廠低，而且我還會給你開高價錢。”

看了看柳翠，又看了看林陽。

方耕順搖了搖頭。

“這個家折騰不起。您另請高明吧。”

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林陽暗嘆一聲，要不是因為師娘走了，副食品廠又被私人承包，前世方耕順根本就不會去開店。

不過林陽這次志在必得！

方耕順必須跟他走！

“我一個月給你開200，另外還有我店面的分紅。”

200.

方耕順夾菜的手頓了頓，就連柳翠都抬頭看了過來。要知道這個時候方耕順的工資才三十多塊，加各種補(bǔ)貼最多也才60塊。

200！

一個月頂好幾個月。

“這個……”

方耕順跟柳翠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他舉杯對著林陽。

“多謝林老板好意了，我實(shí)在擔(dān)不起200的工資。”

說著也不顧林陽喝不喝，他直接一口悶下。

“我還是想要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林陽放下酒杯笑了。

“那要我說，連師娘的醫(yī)藥費(fèi)我都出了，你還不愿意嗎？”

“醫(yī)藥費(fèi)？”

“對，就是疏通輸卵管的醫(yī)藥費(fèi)。柳姐現(xiàn)在才三十五歲，懷孕雖然算是高齡產(chǎn)婦，但是只要注意一點(diǎn)，還是很安全的。”

“年齡越大，懷孕的風(fēng)險就會越大。”

“方師傅，你考慮考慮？”

柳翠停下了手里的事情，雙眼在昏暗的白熾燈下，亮了起來。

“老方。”

她叫了一聲。

方耕順也是看著她，手里的酒杯隱隱有些顫動。

先前夫妻兩人也去解放醫(yī)院看過不孕不育的問題，說是輸卵堵塞，需要疏通，可解放醫(yī)院的醫(yī)生并不敢動手。

一方面輸卵管只有0.5毫米大小，管內(nèi)更是只有一根頭發(fā)絲大的空間。

輸卵管堵塞通液術(shù)雖然能行，可難度和危險性也相當(dāng)大。

嚴(yán)重甚至?xí)蟪鲅劳觥?

因此有醫(yī)生建議，最好還是去京城做手術(shù)。

“砰。”

酒杯被重重放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