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哆哆嗦嗦雙手打開一看,信居然從手套滑落,掉入雪中。他忙脫下手套,跪倒撿起了信。
此信竟是當朝宰相盧攜寄與盧龍節度使,他雙手顫抖捧著信,一目十行讀完,不禁猛然心悸,怪不得這伙人要與自己拼個死活了。
這秘辛足以改變歷史,也解答了后世自己對當時一段故事的疑問。
秦承發狠,用左手捶打右手來止住手抖,生死存亡之際,萬萬不可以慌神。
眼下雖是六人對六人,但在這山谷之間卻也有兩軍對壘之感,對面不正是在南北對進嗎?
“我們六人并作一團,先擊破追兵如何?”集中優勢兵力,這是后世軍迷習以為常的戰法。
“若先回擊追兵,則是走上坡路,我們只有三匹馬,他們或許也有弓,不好弄。”林周道。
“那我們勠力向前,拼著中他們幾箭,近身肉搏?”
“那人弓箭奇準無比,下坡路長又有大石阻在中間,我們又都沒著甲,怕是難。”馮武道。
此時傳來幾聲鷹叫,耳旁似乎能聽到追兵馬兒嘶吼,秦承緊張到了極點,他一直使力握手但手也止不住地抖動。
“若是派人從兩側小路穿行,側擊如何?”
“我們不熟路,分兵又不知如何聯系。”林周說完又跪了下來,“郎君,我們拼命直沖,讓阿武帶著您和趙郎君找小路回去。”
“我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我輩賤人,死便死了。二位郎君乃貴人,豈可死在此處?”
“哈哈。”秦承仰天長笑,這鬼天氣,抄小路就能活嗎?“我秦承豈能拋棄屬下,自己茍且偷生?”
啪!樹枝承載不了積雪,掉在了馮武頭上。他直接揮拳擊向樹干,那大樹隨即晃晃悠悠,竟然倒下了。
秦承腦海突然閃過了一個想法,他沖去抱住慕容旦:“你騎術真如林周所夸那般好?”慕容旦懵懵懂懂的點了頭。
秦承的敵人日子也并好不過,首領躬身躲在林子里,手里緊握弓背,聚精會神等待獵物的沖擊。
忽然一位騎士出現在坡頂,隨即快馬下坡,馬像喝醉了走的歪七歪八。
這自是勾引自己暴露位置的誘餌,但自己就能放任誘餌肆意走動嗎?騎士不斷地迫近逼他盡快作出決定。
正當他準備松開弓弦之際,右側林子下屬先發制敵,長箭破空襲來。騎士隨即扭身躲避,但還是左腿中箭掉落馬下。
攻守之勢異也!同州人必須來救他們同伴,他正好圍敵打援。
瞬息之間,形勢再次逆轉。一堆巨大無比的樹干、巨石朝弓手襲來,瞬間將森林蹚出一條小路,他隨后聽到一聲悶哼,接著就是下屬連聲叫痛。
兩團黑影飛一般朝下屬奔去。
要逃嗎?能逃嗎?
此時對面四人此時已經步行朝森林里走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抽出三支箭,再口銜匕首,平復心跳。
他挺直腰身,弓如滿月,耳朵只聽見自己平緩的心跳,眼睛盯著敵人,箭在弦上。
砰的一聲,他腦袋被不知道從哪來的鈍器狠狠擊打了一下。
“阿兄,敵首被我活捉了!”趙舜邊跳邊喊,他在夜里的視力遠超常人,所以他繞了點路。
秦承聞言,身體一軟,直接坐倒在地。
人生際遇竟能如此奇妙?自己上一刻性命垂危,險些落荒而逃,此刻卻死里逃生,反將敵人性命握在手里。
“郎君真乃神人也,想出如此妙計,反敗為勝!”
“哈哈,過譽了過譽了。沒有慕容誘敵,阿武一下捶打樹木變出許多兵器,再好計策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阿兄怎么忘了我?沒有我這一棒子,大家說不得就讓這人的連珠箭給制住了。”趙舜剛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道。
“好好好,你也有功勞。”
忽然,秦承猛拍腦袋,這下得意忘形,險些誤了大事。他連忙取出水囊,把冷水都倒在昏迷的敵人頭上,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阿舜,你這一棒子可真夠狠的。”眾人水都倒光了,那人還是昏迷。
他忽然又想出一計,直接把褲子脫了,將一股熱流輸送過去。眾人見狀大笑,紛紛加入行列,都使出吃奶的力氣多抖點。
看來冬天還是得來點熱的,秦承見他醒轉,忙過去扇了幾個耳光。
“姓名?”
“馮良舍。”
“把你下屬誘騙過來。”
馮良舍把頭扭過一旁,閉口不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琢磨臉上的熱氣從何而來,怎么身上一股腥味。
“今日一切皆因你那無能惹事的下屬,你我可本無仇怨,你甘心上路不帶上他們?”
秦承也不惱,只是等待,僵持片刻。他還是妥協了,從懷里抽出螺號,吹出飛鳥嘯叫之聲,秦承這才知道大冬天的鷹叫聲從何而來。
眾人相視一笑,馮武便領人出去埋伏。
“為何不求饒?”秦承饒有興趣問道。
“有用嗎?”馮亮舍奮力支起身子,箕踞而坐。
“不試試怎么知道沒用?螻蟻尚且偷生,你如此對得起父母妻兒?”
馮亮舍譏笑數下,臉扭過一旁,似不屑回答,眾人沉默了好一會。
“郎君,人都帶來了。”馮武說罷,把捆好的人像小雞一樣扔在秦承腳下。
那些人立馬跪倒,嘴上嘰哩哇啦一通求饒之聲。
秦承此時卻收起調笑的神色,雙目冷峻:“易地而處,你們會放過我?”
他向趙舜伸出手,趙舜忙把手里鐵棒遞了過去。
“刀。”趙舜聞言連忙將刀倒遞于他,那數人見此情緒崩潰,哭喊不止,有人褲襠里止不住流出熱流。
秦承先扶起一人,右手隨即持刀向其心臟捅去。鮮血噴涌撒在了他臉上,腥臭的血嗆得他緩不過氣來。受刑者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無助地發出嘟囔聲。
他的刀卻好像被骨頭卡住,無法抽插,他也慌張得不行,虐殺并非本意。只是刀好似被卡住了,怎么也抽不出來,反而讓受刑者發出更痛苦的哀嚎。
他本能望向馮武尋求幫助,但他想到自己未來可能要殺死更多人,那現在也是他的試煉。他狠下來不斷努力將刀捅得更深,直到眼前人一點聲音都不再發出。他險些癱倒在地,他好似也成了受刑人。
他把刀遞給馮武,馮武會意,如庖丁解牛般了結了其他人生命,隨后奔向馮亮舍。
“慢!”
馮武停下走向馮亮舍的腳步,一臉驚愕。
“罷了,今日造的殺孽已經夠了。”他將引起禍端的那封信扔給馮亮舍。
“信你接著送,這五個人怎么沒的你自己解釋。”
眾人皆一臉不解,秦承擺了擺手。
馮亮舍不言語,點了點頭,收拾一番就走了。
“等等。”秦承抽出名刺,咬破手指在上面血書“馮翊秦承”四字,“若是盧龍鎮為今日之事怪罪你,你就拿著這個名刺來投奔我吧。”
“我不過一介信使,只會傳信,也一定會傳好信。”馮亮舍整理了儀容,叉手行完禮便走了。
眾人將尸首背起,一路走到黃河岸邊。尸首墜入大河,瞬間便被吞噬的無影無蹤。
“問吧,別憋出病來了。”秦承笑著對趙舜說道。
“為何要放走馮亮舍?”
“第一,信是中樞盧相公回給新任盧龍節度使李可舉,干系重大。若送不到,他們勢必要嚴查。他們驛票最后使用是在韓城,難保不會查到我們身上。
第二,信若送到了,那我們就確切掌握了一個重要秘密。”
秦承看著趙舜不住點頭思考,滿心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能少殺生就少殺生。”
不僅僅于此,這封信還回答了秦承關于前世某個歷史事件的疑問。眼下他能憑借的優勢無非穿越的見識,如果阻止了信件傳遞,歷史發生了變動,自己對未來的判斷或許就失真了。
眾人休整一番便啟程歸家,眼下的難題是如何向父母解釋回家這么晚咯。
“阿舜,你以往夜不歸宿怎么跟你姑姑交代?”
“我早早到家了才要解釋,回去晚了是正常,阿兄你是第一回,看姑姑怎么收拾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