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曉楠起得比平時晚了點兒，快中午才忍著渾身的不適從床上爬起來。她打車趕到和睦堂醫院，在醫院附近的小飯館兒買了兩個包子，一杯豆漿，一份四種拼在一起的小菜給趙爸爸送去當作午餐。

趙爸爸“如愿以償”地在醫院對抗病毒，孟子珍女士也安靜地躺在床上休養。趙曉楠覺得自己終于可以專注地整理廚房了，她“雄心萬丈”地暢想著要在過年前給廚房舊貌換新顏。但她也不敢讓自己太勞累。專家不是說了嗎，四十歲以下的中青年人要小心心肌炎。

趙曉楠打算每天下午用兩三個小時來整理廚房，春節前完成就可以了，正好可以“盯”著父母讓他們好好康復，不要再在家各種“折騰”了。

父母家的廚房比趙曉楠家的大多了，面積大概有趙曉楠家廚房的三倍大，廚房里的東西更多，整理的難度也更大。廚房分成兩大塊兒，進門左手邊是廚房，右手邊有一個玻璃窄門，玻璃拉門里面是窄窄的陰臺。

推開玻璃拉門，左手邊是一張用來放置大案板的鐵質支架，支架下面的紙箱里放了一整箱孟子珍女士收集到的舊塑料袋。緊挨著鐵質支架放了一張舊書桌。這張書桌應該是玻璃拉門安裝好之前就放進去的。陰臺最里面靠墻讓木工打了一整面墻的大櫥柜。而右手邊是一堵墻，這面墻把陰臺和小臥室分隔開來。墻上開了一扇大窗戶，窗臺上也被孟子珍女士“合理利用”到了極點，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罐裝雜糧和瓶裝調料。墻和大櫥柜的角落里堆滿了紙箱。趙曉楠覺得能在陰臺里放書桌的家庭估計也不多。

因為廚房里沒有暖氣，冬天的時候比其他房間都要冷，而陰臺則是冬天家里最冷的地方，孟子珍女士很喜歡用它來儲存一些適宜低溫存放的物品。陰臺相當于是家里的一個儲藏室，里面具體放了什么趙曉楠也不太清楚。

因為廚房的物品太多，趙曉楠打算把廚房和陰臺里的東西分成兩部分來整理。她打算把陰臺里擋在大櫥柜前面的雜物先清理出來，也不知道那些大大小小的紙箱里都裝了些什么，反正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搞得大櫥柜下方的柜門都打不開。

趙曉楠決定把陰臺里的雜物都搬到客廳進行分類，因為只有客廳大茶幾的周圍有一小塊空地可供整理。她準備把自己認為可以舍棄的雜物先放在玄關處等待孟子珍女士的“審閱”。

趙曉楠把客廳的大茶幾推到了沙發跟前，清理出足夠大的場地，準備大干一場。她一趟又一趟地從陰臺里把東西搬到客廳，包括陰臺里放得七零八落的蔬菜以及摞了好幾層的大紙箱。廚房墻上還掛著二零一九和二零二零年的年歷，孟子珍女士居然說這些年歷還有用處……她同樣不明白孟子珍女士為什么要把土豆也分好幾處存放？每一種物品都應該集中放置才能知道還剩多少，還需要買多少呀！

趙曉楠又拖出一個大紙箱，她以為里面放了什么寶貝呢？結果是一整箱已經用空的調味瓶，因為取了好幾個都是空瓶，她就以為這個紙箱里放的都是已經用空的瓶子，把這個大紙箱扔在玄關等孟子珍女士確認后就準備扔掉。

趙曉楠發現好幾箱的衛生紙放在一大堆的箱子底下，她覺得自己有一腦袋的問號：為什么要囤積這么多箱的衛生紙？為什么最輕的衛生紙要像重物一樣放在最底層？為什么最常用的東西反而壓在最底下？為什么不放在陽臺的柜子里，陽臺不是更能讓衛生紙保持干燥蓬松嗎？

她發現陰臺上放的好多小箱子，小盒子都是空的，孟子珍女士總是不舍得扔大大小小的紙箱紙盒，總覺得以后能用得上，實際上只是凌亂地摞在那里吃灰。

趙曉楠搬得正起勁兒的時候，孟子珍女士從臥室里出來了。趙曉楠指著玄關的一大堆垃圾對孟子珍女士說：“你看這一堆東西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等會兒就扔掉了。”

孟子珍女士蹲在玄關那一堆垃圾前面，嘴里開始不停地念叨，“這些都是能用的，你說你，不讓你收拾你非要收拾……”她仔仔細細地“審核”每一件趙曉楠說要扔掉的東西，甚至一張沾滿了油漬的報紙都不舍得丟掉。

趙曉楠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從孟子珍女士嘴里聽到一句或贊揚或鼓勵或正面的話，只是這幾年因為疫情很少來往，她有點兒忘記孟子珍女士的“秉性”和“所作所為”了。

突然，孟子珍女士就好像找到了趙曉楠的“犯罪證據”一樣興奮，她質問趙曉楠，“我這箱子里的調味瓶都是新的，還沒開封呢，你就要給我全扔了嗎？！”

趙曉楠走上前一看這不就是自己剛才已經打開看過的用來裝空調味瓶的紙箱嗎？孟子珍女士在紙箱里翻了半天，從里面取出兩瓶還沒開封的料酒和香醋。孟子珍女士居然把已經空了的調料瓶和沒開封的調料瓶放在一起。趙曉楠只抽看了幾個就以為全部都是空的。誰能想到孟子珍女士居然會把它們都放在一起呢……

孟子珍女士抓著那兩瓶料酒和香醋，激動地向趙曉楠發起“猛烈攻擊”。趙曉楠知道自己的罪名又增加了一條，孟子珍女士以后一定會把這件事拿出來反復“鞭尸”的。

“審核”完了玄關處的垃圾，孟子珍女士又看到了趙曉楠鋪在客廳里的“戰場”，她看著那些從廚房里搬出來的各種落了厚厚一層灰的大箱子小盒子，想也沒想就開始數落趙曉楠的不是，“這些你都要扔嗎，這個盒子里裝的是你爺爺給你爸的一套銅酒具，這你也敢扔？”

趙曉楠看著孟子珍女士“張牙舞爪”的樣子，無奈地解釋道，“這些都要整理的，我要重新把這些東西分類，同類型的東西放在一起，這樣你找起來不是更方便嗎？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需要扔的我會放在玄關讓你看過的……”她心里有些許不好的預感：這才剛開始就把爺爺搬出來，以后還不定怎么著呢……

下午整理了三個小時后，趙曉楠做好晚飯又去醫院給趙爸爸送飯。進了感染科大樓，她熟門熟路地上二樓去趙爸爸的病房，可是病房里竟然空無一人。趙曉楠嚇了一跳，她走出病房準備去找護士，可是整個二樓一個人都沒有。

嚇得不輕的趙曉楠趕緊給趙爸爸打電話，這才知道趙爸爸的病房已經換到了一樓。她又趕緊下到一樓找到了趙爸爸的病房。趙爸爸還是和黑眉毛叔叔住一個病房。原來今天病房調整了。

一樓的病房條件可太好了，簡直和二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看起來終于是正常病房的樣子了。趙曉楠心想：真是老天爺眷顧啊，再也不用膽戰心驚地去鬼屋一般的二樓了。

趙曉楠把飯盒里的飯菜倒出來裝在趙爸爸之前帶來的飯盒里，趙爸爸又開始埋頭干飯。趙曉楠經過剛才的一通“折騰”，腦門兒上全是汗，劉海也被汗打濕了。黑眉毛叔叔勸趙曉楠說：“你趕緊坐下歇歇吧，先別忙著收拾了。”趙曉楠心里特別不是滋味，一個陌生人都看得到自己的不容易，可是自己的父母卻……唉……

趙曉楠送完飯回家以后，孟子珍女士在趙曉楠吃飯的時候又說起“調味瓶”的事情。趙曉楠無言以對，想著等孟子珍女士說累了也就算了。

晚上回到自己家，趙曉楠從網上找了幾本關于內科和如何進行CT讀片的醫學書籍打算淺淺學習一下，希望下次醫生再展示CT的時候，自己心里也好有點兒譜兒，不至于跟看天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