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茅臺創造力:驅動創新的力量
- 張小軍等
- 5545字
- 2024-03-22 20:27:47
傳承式創新
傳承農耕文明
中國白酒釀造起源于傳統農耕文明,與中國農業地域分布特征緊密相關。正如在中國傳統生存之道中,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是不變的哲學。在茅臺,特殊的河谷地理環境與濕熱的氣候條件,造就了得天獨厚的釀造環境。在農耕文明中不斷成長起來的茅臺人,懂得如何利用腳下的土地,既順應自然又因地制宜地獲取生存智慧。由此,酒香自河谷蔓延,香飄四溢。
今天,農耕文明在茅臺酒的釀造過程中仍可見一斑。堆曲時的橫三豎三,來源于夏商時期的碼磚原理。這種堆砌原理既能保障安全穩固,又能營造透氣環境,便于發酵。古老智慧并未在時間長河中戛然而止,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繼續存在。這或許是中國式創造最為本真的體現。
季克良曾用中國白酒工藝的“活化石”形容茅臺酒的釀造工藝。無論端午制曲,還是重陽下沙,茅臺身上無不體現著傳承的痕跡、文明的延續。茅臺當地的釀酒歷史十分悠久,仁懷地區出土的很多文物都證明了這一點。時至今日,酒成為跨越時間的載體,連接了過去與現在。
因地制宜,是農耕文明的一大特征。就釀酒原料而言,因自然條件與適宜種植的農作物不同,各地存在差異。比如,廣西地處亞熱帶季風氣候區,溫差小、氣候濕潤、熱量充足,適宜種植水稻,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多用大米作為主要釀酒原料,如著名的桂林三花酒。又如,湖南省永州市寧遠縣境內多山地、丘陵,氣候溫暖、季節分明,有種植紅薯的悠久歷史,當地農家經常用紅薯釀酒,有“寧遠紅薯酒,農民家家有”的說法。茅臺的因地制宜,在于其地處中亞熱帶濕潤季風區,夏季炎熱少雨、光照充足,適宜種植高粱。
今天,隨著科技的進步和經營方式的變革,高粱釀酒的方式出現了許多變化。比如,將用來釀酒的原料——高粱用機器打磨成粉狀,再進行潤糧、蒸糧等后續操作,最終產出的碎沙酒雖然入口柔順,但醬香味不濃且后味短。然而,茅臺的選擇仍然遵循著古老的智慧。
古代生產水平低下,因此工藝無法做到精細化。加之缺乏人力、物力等,高粱的破碎程度常常較小。基于這一特性,糧食可以經過多次發酵蒸餾。同時,這也意味著生產周期長、成本高、效率低、出酒率低。但是,酒的香氣香味物質多且協調,酒體幽雅醇厚。茅臺正是采用這種釀造方式,延續著農耕文明,保持著酒的風味。
此外,農耕文明的重要表現為男耕女織,以家庭為生產單位,農業與手工業相結合。雖然千百年過去了,但在工業如此發達的今天,這一特征仍舊存在。比如,日本有傳承百年的老店,其延續方式便是家庭式。在茅臺30個生產車間里,“家庭”的概念仍舊存在。
在茅臺,本地人居多,地緣文化是企業獨特的競爭力。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年底,茅臺集團雙職工家庭超過6 000戶。這意味著4萬多名員工中,有1萬多人處于家庭的網絡關系中。茅臺之于很多茅臺員工,不只是簡單的工作單位,還是家庭獲取幸福的途徑、奮斗的平臺。因此,愛廠與愛家的概念畫等號,是茅臺人的普遍意識。
很難想象,在西南一隅,在閉塞的交通狀況下,能夠發展出茅臺這樣的企業。其以親緣、地緣關系為紐帶的企業特性,正是沿襲了古代農業社會的基本結構,并傳承至今。過去,用于稱呼經銷商的“茅二代”“茅三代”的名號,更多地用在了茅臺人身上。年輕的茅臺人接過傳承的火炬,如上一輩一般繼續扎根于此,奉獻一生。如此往復,生生不息,描繪出茅臺自1951年建廠以來的70余年時光里一代又一代茅臺人奮進的身影。
20世紀80年代,茅臺的本地人比例超過90%。其構成分為三部分:第一,農轉非,酒廠擴建占用農戶土地時會向農戶提供在酒廠工作的機會;第二,職工子女就業;第三,社會招聘人才。2020年,這一比例降至70%左右,多元化的人才進入茅臺,為其注入無盡的活力。同時,文化帶來的認同感和歸屬感,讓人們的溝通交流變得尤為和諧。基于此,二者達到了一種平衡,并形成一種共識——茅臺是茅臺人的茅臺。
正如農耕文明不僅為人們帶來穩定的生活與財富,還為衍生出高雅的精神文化創造了基礎,在茅臺,農耕文明的延續同樣被看作是創造的基底。與其他行業的顛覆式創新有所不同,茅臺的創造深深契合中國人的秉性——沉穩且有力。一棵蓬勃生長的大樹,其樹根永遠朝下吸取營養,正如茅臺釀造工藝對傳統農耕文明的吸收與發揚。
傳承,是印刻在企業成長脈絡中的底色,也是茅臺持續發展的動力。
堅守工匠精神
未來學家阿爾文·托夫勒將人類科學技術的每一次巨大飛躍稱作一次浪潮。第一次浪潮是農業革命,第二次浪潮是工業革命,而眼下,正在經歷托夫勒筆下的第三次浪潮——信息革命。然而,不論農耕時代、工業時代、還是信息時代,工匠精神永不過時。
尤其對中國而言,因為兩次錯失工業革命機遇,我們一度與發展主流失之交臂。弘揚工匠精神,是實現中國制造不斷向高端轉型,助力中國從制造業大國邁向制造業強國的時代需要。
實際上,中國古代手工業文明曾領先世界,工匠精神更是中華民族工匠技藝世代傳承的價值理念。中國的工藝品、紡織品、造船業、冶煉業等,都曾長期居于世界領先水平。并且,許多行業都有具體劃分、精細化分工,并產生出相應的職業以及相應的傳承體系。
就中國工業的細分領域而言,白酒釀造極具特殊性。聚焦于茅臺身上,這種特殊性表現為,茅臺是農耕文明與工業文明結合的產物——既有農耕文明的師帶徒式傳承的特征,又有工業文明的工廠式特質。在看似矛盾的兩端,茅臺保持住了平衡。而茅臺的發展歷史證明,工匠精神是保持企業文化內涵與品質的內在動力。基于此,我們可以看到工匠精神在茅臺身上的極致體現。
茅臺酒釀造工藝繁復,包括30道工序、165個工藝環節。以制曲為例,先將小麥磨碎,按照一定比例拌母曲,之后歷經踩曲、入倉高溫發酵40天、6個月貯藏,再與紅纓子高粱結合,才能釀造茅臺酒。其中無一不體現著工匠的力量。
清晨6點,茅臺踩曲工人已經開始作業。工人們快速在一堆攪拌好的曲料上來回踩動,富有節奏和韻律感。隨后,一個中間高、四周略低,松緊適宜的龜背形曲塊就誕生了。1988年便進入茅臺工作,如今已是茅臺首席(制曲)釀造師、全國勞模的任金素提道:“踩曲,一是要踩成龜背形,二是要四邊緊。曲塊要緊致飽滿,如果過緊,對曲的發酵不好,它透不了氣。如果松了,它就會燒穿。”唯有保持龜背形狀,才能形成一種多樣的微生物生態,滿足未來發酵過程中微生物生長的需要。
任金素非常清楚不同輪次中制曲的變化與差異。比如,秋冬制曲,需要適量增加母曲的用量;夏季制曲,曲坯攤晾時間則要相應縮短。
制曲并不簡單。在看似平凡的踩曲步伐背后,隱藏著每個環節工人們的思索與用心。每個輪次開始前,制曲車間技術委員會會針對母曲用量、曲料水分、稻草用量等工藝參數進行研討,并確定參數范圍。
踩曲環節亦有講究。不同的性別、不同的體重都會影響曲塊的質量。但是,不論男女,最終的標準要達到一致。任金素提到,剛開始踩曲,腳底基本都要起泡。因為一天四五個小時,機器不停,人也不敢停。工人們懷有最質樸的想法——踩好每一塊曲,做好這一件事,就是自己最大的使命。
今天,日本工匠精神在世界范圍內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一生擇一事、干一行愛一行的敬業精神,幾乎成為日本的一大標簽。縱觀全球百年企業最多的國家,日本、美國、德國與英國都榜上有名。中國百年企業數量并不多。因缺乏傳承,許多極具歷史底蘊的老手藝最終淹沒在歷史的洪荒之中。
茅臺始終在傳播這樣一種價值觀念——在茅臺,人人都是工匠。這一理念始終體現在每一個釀酒人的身上、心中。正是如此,越來越多的年輕人愿意來到一線,傳承工匠精神。
1975年調入茅臺酒廠的老茅臺人王時雍對工匠有著極致的理解,他提道:“傳統工藝要傳承,并且要完整地傳承,如果一代偏一點,幾代下來就危險了,最后就找不到哪一個才是工藝關鍵要點。我家是制紙的,我的父輩都會,但我們這一輩就失傳了。假如我們這個茅臺酒傳統工藝,一年偏一點,偏下去,偏多了,咋個辦?你叫傳承,這一代傳承下去,誰來傳承?中間環節都丟了,又來傳承什么?所以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應該要保持。”
工匠精神本質上蘊含著中國傳統文化中孔子所提的“執事敬”“事思敬”的含義。從有37年釀造經驗的茅臺首席(制酒)釀造師彭朝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工匠的力量。
“一捏酒醅,就知道大概能出多少公斤的酒。”彭朝在接受“茅臺時空”采訪時曾提到,幾十年來,他投入時間最多的就是練手感。練到什么程度呢?手一捏、耳一聽,就知道酒糟大概有多少水分。因為每個輪次的水分、響聲都不一樣,但剛入行兩三年時間,很難找到感覺。因此,當學徒時,彭朝一天至少要練習100多次。一個輪次下來,有1 000多次。一年下來,就有1萬多次。
彭朝說,一個捏堆子的動作,他就練習了十多年。堆子剛發好,他就去揉捏評估,記錄感受、水分以及預估的產量。之后進行數據對比,檢驗自己的預估是否準確。在日復一日的觀察總結與數據對比中,找到“感覺”。如今,酒醅堆積發酵時的水分情況、糊化程度以及蘊含香味,彭朝通過“望聞嗅捏”便能了然于心。
看花摘酒的技藝,同樣如此。酒花是剛烤出的基酒流淌出來時所激起的泡沫。其大小、形態、密集程度,都是判斷基酒酒精度的重要標準。這是掌握酒精濃度的傳統手藝,仍舊在茅臺得以延續。經驗豐富的酒師,通過觀看酒花便能知道摘酒的度數是否合適。
時間給予釀造以魅力。
在千萬次重復和摸索中,工藝得以傳承。而當新一代茅臺人進入赤水河谷,大國工匠的故事將繼續上演。
循天時 守道法
從古至今,農事活動都講究順應天時。人們遵循著自然道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們順應著天時地利,春種、秋收、夏耘、冬藏。四季交替中,隱藏著一套嚴密的歷法,指引著人們生產生活。
今天,農耕文明似乎已離我們遠去,但是其背后蘊含的智慧卻早已融入中國人的基因之中。其中,釀酒作為依附于農業而發展的行業,其釀造規律更是天然地與天時呼應。
正是如此,茅臺酒釀造工藝講究順天敬人。這是傳統農耕文明的延續,也是順應自然規律的體現。
所謂順天,是指茅臺酒的釀造環節與四時對照,具有季節性生產的特質。端午制曲、重陽下沙皆是如此。端午時節制曲,基于當地冬小麥成熟季節正是四五月份的規律。因此,糧食收成之際,便是制曲之時。
其中,制曲分為小麥磨碎、拌曲配料、踩制曲塊、入倉堆積、倉內發酵、折曲、貯存、磨曲8道工序,35個工藝環節。如今,由于生產規模擴大,制曲的生產周期貫穿全年。不過,端午時節仍是制曲的黃金時期。這一時期,溫度較高、雨水較多,空氣中的微生物種類與數量不僅多,還異常活躍,這為小麥的發酵創造了非常有利的自然條件。
為了保持其他時節制曲質量與端午一致,冬天踩曲時,工人們會對原料破碎率、母曲量以及攤晾時間等數據,進行相應調整。這些適當改變之中,隱藏著人們對規律的把握與利用,亦是順應天時的一種體現。
實際上,按照傳統生產規律,端午的小麥制作成曲塊之后,需要貯藏大約半年。貯藏完以后,恰是重陽前后,正是赤水河清澈之際,正好滿足下沙用水所需。這便達成了生產環節的完美契合。
其中,潤糧是下沙的第一步。以熱水澆潑,邊潑水邊翻糧,使得糧食潤發到位。這一環節需要的水糧比大約為52%,而重陽回歸清澈的赤水河,恰到好處地滿足了投料、烤酒、取酒等大量的用水需求。
茅臺酒釀造工藝中的兩次投料,同樣與自然生產規律密切相關。茅臺酒釀造所需要的紅纓子糯高粱來自仁懷本地。而仁懷地處貴州省西北部,位于大婁山脈西段北側,屬云貴高原向四川盆地過渡的典型山地地帶。仁懷地形地貌復雜,土壤類型多樣,氣候、土壤、植被等垂直差異較大,屬于典型的“立體農業”市。
這就意味著紅纓子高粱的成熟時間有一定的差異。于是,400米低海拔的山坡地區的高粱先成熟,就先投料。而2 000米高海拔的山地地區的高粱后成熟,便后投料。這樣就能保證高粱的成熟度一樣,口感的相似度也一致。兩次投料之后,糧食沒有了,就不再繼續。這就是這一工序產生的緣由。
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千百年來的發展歷史,賦予了中國傳統手工業產品獨特的人文內涵和工匠智慧。而茅臺作為其中的典型代表,在一代又一代茅臺人的繼承發揚中,始終如一遵守天時地利。
茅臺人相信,自然規律如天定的設計,指引著茅臺酒的生產工藝。一年一個生產周期,經過兩次投料、七次取酒,將四季的溫度變化與原料有機結合,通過自然發酵得到不同風格特征的基酒,最后經過勾兌使每一瓶酒的風味達到一致……這一連串的流程,無不體現著茅臺人對規律與自然的遵循。
具體而言,九次蒸煮也是因地制宜、承接地利的結果。因本地紅纓子糯高粱耐蒸煮,加之過去生產水平低下,無法將高粱全部磨碎。因此,高粱可以歷經九次蒸煮。這是古代勞動人民發現糧食自身特質后制定的釀造工藝,并沿用至今。
九次蒸煮,卻只有七次取酒,其中亦有講究。這是因為茅臺酒釀造中的下造沙環節不取酒。其緣由與《逸周書》上提到的“春三月,山林不登斧斤,以成草木之長”含義相近。這句話意思是說,三月正是草木復蘇、萬物生長之際,要把時間留給山林繁育生長。
下造沙的主要目的,則是為了淀粉糊化、堆積發酵。簡言之,這兩次蒸煮不取酒,是為后面七次能夠多取酒、取好酒。這其中蘊含的是中國古老的生態文明觀。
在現代化工業大生產的今天,農耕文明的足跡仍舊得以體現。其中,順應自然規律,按照天時、地利、節令生產,依舊體現在茅臺酒的釀造過程中。如古人對自然抱有敬畏之心一般,在某種程度上,茅臺人也如虔誠的朝拜者,遵循著老一輩留下的寶貴經驗。但同時,茅臺人又懂得不失時宜地繼續探索、與時俱進。
河谷之中,淳樸的茅臺人相信,順遂自然、崇本守道,便是遵守科學的釀造規律。古人的智慧早已經過時間的檢驗,歷經歲月的洗禮,最終凝結成了今人恪守的科學法則。本質上,這就是一個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過程。唯有歷經歲月考量的經驗,才能在一定程度上稱之為真理。
尊重傳統,尊重自然,已經內化為茅臺人的基因。正如端午祭麥,作為一個極具代表性的文化符號,彰顯著茅臺人對天地、自然的敬畏之心,以及堅守工藝的赤誠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