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車在洛杉磯公路上飛速行駛，街燈快速地刷過車窗，像是快閃鏡頭前的交叉打光。

夜晚的海濱大道上不乏有改裝式賽車沿著海岸線狂飆，幾個把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白人青年搖下車窗，仿佛嗑過藥般對著基利安駕駛的福特車大吼大叫。

而此時此刻，坐在基利安身邊的男人，正急需一支夾雜私貨的香煙，用來緩解癥狀。

“一支駱駝煙或許能幫到你，盡管尼古達不到你想要的程度。”

基努·里維斯——盡管他還沒對基利安自報家門，但后者還是輕松地認出了他——

在西好萊塢的夜晚與之相遇，隨后在海濱大道上飆車，這段經歷讓基利安想起未來2001年將在北美上映的一部飆車片。

基努·里維斯把頭埋在臂彎里，短促的戒斷反應使他的心率飆升，頭疼與眩暈感正在大腦皮層中作祟，好在這些反應并不嚴重，距離他吸上一支特制煙，還沒超過十二小時。

“謝謝，不用，在這個時候接觸尼古丁只會讓我更難受，”聽到基利安的關懷，基努·里維斯抬起頭，他捂著臉，深吸了一大口氣，隨即后仰肩膀靠上坐墊。

基利安從后視鏡里瞥過一眼，他正駕駛著車輛朝基努·里維斯居住的旅館開去：“所以你沒開車，也沒在口袋里備好貨？”

“我在洛杉磯短居，半個小時前從好萊塢出來之后，打了一輛出租車，結果發生了點不愉快。本想回來借輛車，煙癮不長眼色地犯了——”說話間，基努·里維斯的臉色愈發潮紅，呼吸也無法抑制般變的又快又急，“老兄，能開快點兒嗎，我感覺有點撐不住了，如果待會兒我犯了狂躁癥，記得用你的皮帶勒住我。”

基利安一腳把油門踩到底，福特車的點火引擎發出嗚咽般的轟鳴聲：“需要去醫院嗎？”

“別，千萬不能，那樣麻煩會更大。”

在抵達旅館之后，基努·里維斯幾乎飛奔著奪門而入，他焦躁地從行李箱里翻出一盒煙，一頭扎進了浴室。

這是一間非常中庸的旅館，比個人寓所的空間狹窄，勝在整潔且五臟俱全，基利安大致打量過室內的裝潢，來到陽臺邊遠眺夜景。

“滴、嘟……”

電話響了。

“基利安，睡了嗎？”

詹妮弗·安妮斯頓的嗓音非常有辨識度，她在第一個單詞發音的時候，基利安就能辨認出音色的主人：“還沒有，我遇見了一個朋友，剛剛送他回家。”

聽筒那頭零星有點兒笑意：“是穿著開衩裙和吊帶的老朋友嗎？”

“不，是一個在洛杉磯剛剛遭遇搶劫的男人，他身無分文，而且惡疾纏身。”

詹妮弗·安妮斯頓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我打電話來只是想告訴你，前段時間我在紐約找到了一份工作，參加了電視臺的試鏡。”

“很棒，電視劇叫什么？上映的時候我一定會抽時間去看。”

“《Molloy》，不是很有名頭，一部家庭喜劇，不過對我來說很難得。”

“人生里所有的第一次都很難得，”基利安不免回想起來在鮮啤酒吧的那天，不禁笑著說道，“說不定從此在NBS和CBS揚名立萬，一炮而紅。”

“我去看了落水狗，也看到了麥當娜·西科尼的采訪，你成功了，基利安。”

成功，這兩個字對基利安·貝克來說為時尚早，他能讓落水狗成功上映，并在現場娛樂影業中參與票房利潤分成已經是僥幸中的僥幸，一個新人導演在制作處女作時能夠拿到足量的片酬已然萬分幸運……他站在陽臺上，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西好萊塢的方位。

西好萊塢之路對他來說還要走多久？

如果不是得益于派拉蒙影業與迪斯尼的交鋒，《落水狗》之后的第二部片子，試金石影業還會不會如約投資？

這些都是未知之數，而好萊塢里沒有好人，即便迪倫·唐納德以及眾多稍有頭臉的人物對基利安表露出善意，但他依舊清醒——永遠不要被外人嘴角流露的笑意所迷惑，這是至理箴言。

但這些話，他沒必要和詹妮弗·安妮斯頓說，基利安最終只是笑了一下，喉結在微微攢動后送出一句：“謝謝，詹妮弗。”

“那你早點休息。”

電話掛斷了，洛杉磯的燈光也熄滅了大半，僅留下漫天皎潔的月色。

過了一會兒，浴室間里傳來一陣滿足的喟嘆聲，基努·里維斯踉蹌著從浴室里走出來，帶著一臉倦怠的滿足之色，一把栽回床上：

“謝謝，老兄……”

基利安盯著宛如一灘爛泥的基努，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更加堅定了這輩子絕不碰特制煙的想法。

他抽了張紙，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然后揚長而去。

……

“總票房減去成本，凈利潤有多少？”

“你可不知道好萊塢的公司有多會做賬，他們可以把一部大賺特賺的影片通過財務手段做到賬面虧損，除了他們自己以外，其他參與的投資者休想分到一分錢。”

翌日下午，西雅圖，徹夜未眠的基利安正在聽勞倫斯·班德和麥克·亞當大談特談好萊塢六大的斑斑劣跡，一向沉默寡言的勞倫斯在討論這件事上顯得非常有興致。

“好比斯坦利·庫布里克拍攝的閃靈，如果這部電影的導演不是他，閃靈的全球票房一定會盡數收入華納影業的腰包里，他們在財務運營上一向頗有心得。”

“然而，即便是斯坦利·庫布里克，能從這群吸血鬼手里拿到的分成也實在可憐。”

“不過別說出去，畢竟這種事沒有證據，華納會告我誹謗的。”

麥克·亞當忍俊不禁地捂住嘴，悄悄靠近勞倫斯·班德，低聲道：“那基利安這次到底能分到多少錢？”

“說實在的，一個新人導演能夠拿到十幾萬報酬就很不錯了，不過他的情況有點特殊，在簽訂合同的時候，現場娛樂影業對他大方了點兒，”勞倫斯·班德思索了一下，“總票房凈利潤的百分之二十，能有八十或一百萬美金，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