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以指成劍縱身指向葉孤城，于無名的身后，一道道劍氣化為漫天劍影，唯無名為首，紛紛隨無名齊齊射向葉孤城。

此為無上劍道之無情道，以氣化劍，無情無義，心如冰霜，寒絕天下。在無名的劍意之下，每一道劍氣都彌漫著銳利的寒芒，似是一條橫貫天際的長瀑，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想必無名心中清楚，葉孤城并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敵人，所以出手之時更要如狂風驟雨，石破天驚。

在無名的劍招之下，場外的眾人紛紛又退避數十丈的距離。

步驚云雖說屈辱于無名的奪劍之舉，對于肝膽俱裂的劍晨卻也沒有視而不見，一手抱著于楚楚，一手提著劍晨的衣領往后退避。

“當真是恐怖的劍法。”

聶風一聲感嘆。

原以為俠客島上葉孤城于石破天的一戰已是人間僅有，沒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一峰過后又是另一座高峰。

論功力而言，吸收邪帝舍利入魔后的石之軒不會弱于兩人，可石之軒卻也接不了無名此招。

這是一種境界上的壓制，無名的劍道屬實超乎常人所能想象的境界。

“此人當真能勝過無名？”

秦霜心生憂慮，眼見無名的無上劍道，對于秦霜而言是一種打擊，又可以說是一種碾壓。

原本以為師兄弟三人的仇人雄霸已經是難以企及的高山，沒想到居然有人能更勝雄霸，讓人望之生畏。

“不知道。”

步驚云冷然道。

不是勝不過，而是不知道。

對于葉孤城的劍道境界，步驚云只見過葉孤城的白云之劍，那時的白云之劍雖不如無名的無上劍道可怕，卻也是當世冠絕的一柄劍。

而此時的葉孤城于俠客島劍心破碎后，再度出現之時，赫然更勝從前。

以往步驚云會看不起葉孤城的功力，如今卻有種無法匹敵的感覺。

故而對于葉孤城是否能勝過無名，步驚云唯有實事求是道了一句不知道。

這一句不知道，已是步驚云對于葉孤城的肯定。

“可笑，我師傅武功蓋世，豈會輸給一個無名小輩。”

劍晨聞言脫口而出。

對于師傅無名的盲信，讓劍晨絕對不相信自己的師傅會輸。

“哼，看著便是。”

步驚云哼了一聲，他本就看不起劍晨的迂腐，如今更是瞧不起劍晨的眼力。

怕是連不練武功的于楚楚都知道，始終都未動身形的葉孤城，并不懼無名此劍。

“好劍。”

葉孤城忽然道。

無名的無上劍道讓葉孤城有種見獵心喜的感覺，手中的臨淵一陣輕顫，顯然也是因感受到葉孤城心中的戰意而雀躍歡喜。

只可惜無名手中無劍，所以葉孤城也不會拔劍。

手里持著臨淵劍鞘，葉孤城并未如無名一般以指為劍，而是將劍氣凝于劍鞘尖端，一道輝煌至極的劍氣正對無名的劍指。

當無名的劍指與臨淵劍鞘相抵的瞬間，兩人的身前都仿佛出現了一面內力形成的屏罩，于無名身后的萬千劍氣如瀑雨般落下，葉孤城亦是不作任何防守，心神一動，以先天劍氣為引，體外顯化而出。

天穹之上忽然間風云變色，一道光芒劃破層層墨云，一柄至高輝煌的劍，至天際而來。

葉孤城第一次全力施展出先天劍氣，那猶如天劍降世的幻影，已然不能以言語去形容那一劍的可怖。

“不可能！不可能！”

劍晨瞪大著眼睛，失神大喊道。

葉孤城此劍，怎么可能是凡間能夠出現的劍法！

不只是劍晨被葉孤城的劍亂了心神，步驚云、聶風、秦霜三人，亦是無法去理解葉孤城此劍。

此劍莫不是仙人之劍，不然何至于天地都黯然失色？

當無名的萬千劍氣撞擊在一劍西來的天外之劍上，如似那擋車的螳螂，只有破碎、湮滅的結局。

“此劍何名？”

無名目視著貫穿天地的劍影消失，言語復雜地問道。

葉孤城僅以一劍便證明了他的劍道。

“先天劍氣。”

葉孤城道。

不是天外飛仙，而是先天劍氣。

雖說先天劍氣是葉孤城以天外飛仙的劍意，融合先天之氣而成，卻也不完全屬于天外飛仙。

因為葉孤城并未拔劍。

只有從劍上使來的，才是真正的天外飛仙，之所以能夠有如此駭人的威勢，更是因為先天劍氣的特性，故而此劍只能是先天劍氣。

不同于狗哥凝聚絳宮金闕的劍氣，葉孤城的先天劍氣更難修煉，同時也有著天生的奇異。

狗哥修煉，只能以內力去壯大凝聚而成的劍氣，劍氣并不能反哺自身的內力。

而葉孤城的先天內力卻也在壯大先天劍氣的同時，利用先天劍氣反哺氣海丹田中的先天內力。

這只是其一。

其二則為先天劍氣為劍意融合先天之氣而成，只需葉孤城的劍意有所增長，便會無限制地拔高先天劍氣的威力。

所以葉孤城的劍道等同于功力，亦是等同于實力。

當葉孤城激發先天劍氣時，赫然便是天地變色，風云際變的曠世一劍。

唯有不容更改的一點便是，葉孤城沒有拔劍，所以這一劍并非天外飛仙的全貌。

葉孤城劍心幾度破碎，從來不是一種無力挽回的倒退，而是葉孤城對于劍道的完美追求。

心知自身有情，羈絆難釋，所以葉孤城毀去不完美的天外飛仙，轉修白云之劍。

而白云之劍卻是欲望之劍，不能使得葉孤城勘破情關，再入無情劍道。

所以葉孤城依舊是毅然決然毀去白云之劍。

親身入了人性情感之局，又出了人性情感之局，此時的葉孤城雖說是重修天外飛仙，這天外飛仙已不是過往的天外飛仙。

重生之前，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只能一方天地為尊，劍法品級大致等同于先天劍經上附錄的絕世劍法。

重生之后，葉孤城通讀曼陀山莊中的武學典籍，雖不練劍，卻也無形中繼續升華自身的天外飛仙。

而后從慕容博手中奪取先天劍經，其上附錄的劍法更是極上乘的劍法，葉孤城雖不看重，卻也不會真正棄之如敝履，而是去吸收轉化，使之成為天外飛仙更近一步的基石。

過往遇見的每一柄劍，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促使葉孤城的劍道壯大，只是其中一波三折，從而使得葉孤城從來沒有達到真正的巔峰。

如今再入無情劍道，葉孤城的劍道境界，豈能與往日一概而論。

“好劍。”

“我敗了。”

無名嘆息道。

葉孤城此劍，不只是破了他的劍法，同時也破了他的心境。

心境已破，自然無法再維持無上劍道之無情道。

或許無名還能強行以無上劍道之無我道與葉孤城交鋒，但是葉孤城尚未拔劍，再行此舉不過是畫蛇添足罷了。

“絕世好劍便還于步驚云。”

無名伸手一拂，佛掌之中的絕世好劍激射而出，被步驚云一手握住劍柄。

“太好了，步大哥你終于拿回劍了。”

于楚楚開心道。

只是與楚楚的歡顏相比，步驚云的臉色并沒有太多的變化。

拿回絕世好劍的確是一件喜事，但是更讓步驚云在意的，反倒是兩人對于他的肆意擺布。

這對于孤傲倔強的步驚云而言，同樣是一種屈辱。

“無名，是否拿回絕世好劍，你我的賭約還算數。”

步驚云朗聲喊道。

葉孤城替自己拿回絕世好劍，步驚云確是感激，但是這種拿回絕世好劍的方式，步驚云不會接受。

不論自己是不是無名的對手，步驚云都要靠著自己的力量奪回絕世好劍。

“好。”

無名掃視了步驚云一眼，點頭道。

當絕世好劍落在步驚云的手中，葉孤城的目的已經達到，不管步驚云是否接受，葉孤城都已經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無名也是深知這一點，這才應下步驚云的話語。

只可惜想要以慈悲感化步驚云，已經是一種妄想。

這早已不是奪不奪劍的問題，而在于步驚云心中的魔性，在絕世好劍入手的瞬間，無名已經感受到步驚云體內戾氣魔性的壯大。

原來這才是葉孤城想要得到的結果。

“多謝。”

步驚云手持絕世好劍，朝著葉孤城生硬道。

從一開始自身功力碾壓葉孤城，到如今需要仰望葉孤城的地步，步驚云依舊是過不去心中的那一道坎。

哪怕早知那時的葉孤城并非巔峰，步驚云依舊不容許自己屈居他人之下。

“能否守住絕世好劍，在于你的選擇。”

葉孤城回眸言道。

似此番奪劍的事情不會再次發生，所以倘若步驚云將絕世好劍輸了出去，葉孤城也不會繼續出手。

“我與劍生死不離。”

步驚云決意道。

絕世好劍再一次回歸，步驚云驀然有種與絕世好劍更加親近的感覺。

所以哪怕步驚云倔強，也沒有將手中的絕世好劍交了出去。

這就是步驚云的變化。

手持絕世好劍打敗無名，才是步驚云最后與無名重新定下的賭約。

“何為劍心？”

就在葉孤城轉身離開之時，步驚云突然間朝著葉孤城問道。

步驚云雖然身懷圣靈劍法、霍家劍法、二式莫名劍法，但是他不懂劍。只是將劍法、寶劍視為復仇工具的步驚云，其實一點都不懂劍。

但是此時步驚云卻出聲發問，這是以往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用劍之心。”

葉孤城留下一語后飄然離去。

劍，本為兵刃，與刀槍棍棒毫無區別。

只是用劍之人不同，這才有了萬千劍道。

所以劍心，便是用劍之人的內心。

當對劍足夠赤誠之時，才會懂得手中的劍，從而有心中的劍。

“用劍之心？”

步驚云蹙眉低語道。

他知道自己絕非無名的對手，哪怕是以絕世好劍施展圣靈劍法，也無法匹敵無名的劍道。

唯有領悟劍心，才能與無名酣然一戰。

所以步驚云才會問出心中的疑惑，只是葉孤城的回答始終讓人無法詮釋心中之問。

可學劍本就是如此，懂得便是懂得，偶然間的一個字一句話，都能迎來頓悟；不懂便是不懂，哪怕有人悉心傳授，也無法真正描繪出劍道捷徑。

“步大哥，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于楚楚望著步驚云緊蹙的濃眉，心疼道：“俗話說熟能生巧，也許多練幾次劍法就能懂了。”

“劍法？內心？”

步驚云腦海中閃過一抹靈光，只是當步驚云細思之時，又得不到任何答案。

有些人練了一輩子的劍，卻不懂劍，有些人從未拿過劍，卻有劍心。

劍心與否，其實與拿不拿劍并無關系。

驀然間一道劍氣落于步驚云的身前，寺廟地磚上出現一個拇指大的坑洞，其上的洞壁整整齊齊，就像是豆腐上被刀子戳出一個小洞。

“無名？”

步驚云抬頭道。

原來這一道劍氣便是無名轉身離去時留下的。

但見無名雙手背負，一身青衣順垂而下，宛如仙人之態。

無名手中無劍，然而劍氣卻能隨心而發，誰能說無名心中無劍，并無劍心？

步驚云心知無名這是在點悟自己，只是內心之中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使得步驚云無法打破壁壘，窺見劍心。

仇恨，執著，愛欲，，，

作為一個人，又有誰能夠做到真正的純粹？

諸如葉孤城這般一生為劍的，千年難遇；又或是如無名一般，遭天煞孤星命運作弄，少年得名后又經喪妻之痛，方能得無上劍道。

故而學劍從來都不只是學劍，人生之中的起伏波折，同樣是促進劍道的基石。

“為何學劍？”

“為何又要懂劍？”

步驚云第一次有了除復仇答案外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