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無名攜著絕世好劍一路往著中華閣時,明知自己不是無名的對手,步驚云也沒有放棄,一路在后方尾隨。
入夜時分,無名投了客棧休息,步驚云趁著夜色,悄悄推開無名房間的門,一眼便看到無名置于桌上的絕世好劍。
然而當步驚云輕步入內,剛要觸及絕世好劍時,無名閃身出現,將步驚云攔下。
“步驚云,你別枉費心機,你還是好好反省,修心養性吧?!?
橫于步驚云與絕世好劍之間,無名出言勸道。
在無名的眼中,步驚云已然處于入魔的邊緣,若是再持有兇戾的絕世好劍,必然要落得萬劫不復的下場,此非中原武林之福。
“我會一直跟著,直到奪回絕世好劍為止?!?
步驚云直視著無名木然沉著的眼眸,決然道。
“隨便你?!?
無名應了一聲,正待轉身之時,于客棧的一角,奉步驚云為主的劍奴脅迫一個無辜的婦女出現,威脅無名道:“快將絕世好劍還給我主人,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這劍奴便是拜劍山莊的守護絕世好劍的守劍奴,絕世好劍認步驚云為主,因絕世好劍同樣奉步驚云為主。
步驚云持有絕世好劍的這一段時間,劍奴時時都守衛在步驚云身遭不遠,在無名奪取絕世好劍后,也用自己的方法幫步驚云奪回絕世好劍。
不得不說,劍奴對付無名的這一招確實正中無名的軟肋,以無名的俠義,的確不會任由無辜的人因為自己喪命。
同時也是為了試探步驚云,無名將絕世好劍順勢遞給步驚云,想要一見步驚云的抉擇。
若是步驚云接了絕世好劍,那么絕世好劍便不能為步驚云所留。
“放開她。”
步驚云并沒有因此接了無名手中的絕世好劍,反而是轉身命令劍奴道。
“劍有傲骨,如果用那么卑鄙的手段達到目的,絕世好劍定然不屑。”
言罷,步驚云毫不留戀地離去,只留下無名一聲嘆息:“步驚云善根未斷,我一定要設法將他引向正途。”
翌日。
無名再度啟程之時,步驚云依舊緊隨其后。
顯然若不能奪回絕世好劍,步驚云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無名眼見著步驚云意志頑強,難以擺脫,也只能停下腳步,對著步驚云言道:“步驚云,是否無論如何你都要拿回這把絕世好劍?”
“是?!?
步驚云斬釘截鐵地應道。
絕世好劍是他復仇雄霸的利器,這是步驚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好,跟我來。”
無名將步驚云一路帶往彌隱寺,一入佛堂,隨手便將絕世好劍投于佛掌之上。
這彌隱寺是無名摯友不虛和尚禮佛的寺廟,當年拒絕步驚云拜師后,無名一心想要引步驚云拜師不虛和尚,想要以不虛和尚的慈悲,去化解步驚云內心的戾氣魔性。
怎么料步驚云性情倔強,無名既不收他為徒,他也不會繼續呆著,當夜就往天下會山下的天蔭城而去,就此與無名形同陌路。
步驚云不知道無名是否認出了自己,因為當初他于霍家被滅滿門后,心中念及霍步天的舔犢之情,以霍驚覺自稱,直到去了天下會時,這才恢復步驚云的本名。
至少在拜劍山莊與無名徒弟劍晨相處的那一段時間,步驚云深知劍晨并未認出自己。
“如果你能接得了我一招,劍就還你,如果你接不了我一招,我就要你在這里與渡空大師修心十年?!?
“好,一言為定?!?
步驚云聞言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只要有任何奪回絕世好劍的機會,步驚云都不會放棄。
然而就在步驚云剛要帶著于楚楚先行回去準備與無名的比試時,彌隱寺寺門前卻忽然綻放出一道刺骨冰寒的劍氣。
于楚楚忍不住抓住步驚云的手臂,顫顫巍巍道:“步大哥,怎么會這么冷?”
“葉兄弟?”
一襲白衣如雪,葉孤城從寺門處一步步踱步而來,聶風與秦霜跟在葉孤城的身后,也隨葉孤城入了寺內。
步驚云驚語一聲,他深知葉孤城不會來,但是此刻葉孤城卻來了。
莫非是霜師兄和云師弟去求了葉兄弟?
“你也為奪劍?”
無名蹙眉問道。
雖說沒有與葉孤城交過手,但是葉孤城身上那輝煌至高的劍意,一直是無名所擔憂的。
同樣是修無情劍道,但是葉孤城的無情劍道卻遠比無名的無情劍道要更加無情,仿若這武林之中生靈涂炭血流成河,葉孤城也不會有任何在意,反倒是無名卻會被江湖大義所累。
所以無名一直都刻意規避與葉孤城一戰,沒想到已經離開的葉孤城會重新出現。
無名深知如葉孤城一般的劍客,不會因為聶風、秦霜兩人的話語而改變心意,能讓葉孤城來此,莫非是有其他變故?
“我來挽救一個錯誤。”
葉孤城道。
“放任閣下奪劍之錯?!?
目光一視佛堂佛像掌心之中的絕世好劍,葉孤城的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正如葉孤城所想,無名所為的便是將步驚云引上正途。
所以選址于寺廟佛堂,也是想要以慈悲感化步驚云,使其放下心中的仇恨,消弭戾氣魔性。
這不是步驚云的選擇,而是無名替步驚云所做的選擇。
“此不為道,更不為劍道。”
葉孤城又道。
對于無名奪劍之舉,葉孤城管與不管都可,但是抱有為步驚云好的想法選擇不管,這便是葉孤城的錯誤。
既然自己出現于無名奪劍之前,這便是步驚云的時遇,正如李沅芷出現在葉孤城需要一個傳人傳承白云之劍之時,同樣是李沅芷的時遇。
因為逍遙子的先天劍經,葉孤城對于道的感知一再變化,雖無意干涉他人的命運,卻也不會將自身隔絕于命運之外。
想要得道,唯有入道。
而道便是這天地萬物,千千萬萬生靈的各自命運。
所以當他想要見步驚云的劍時,已然入了步驚云的命運,管與不管皆可,但是抱有為步驚云好的想法選擇不管,赫然是一種錯謬。
“何為道?”
無名問道。
隨著兩人的對語,兩股劍氣在彌隱寺的上空針鋒相對,看似言道論道,同時也是劍道上的交鋒。
絕世好劍與血飲狂刀紛紛顫動,顯然也被兩人的劍氣所影響。
“天地萬物皆可為道。”
葉孤城的意思在于,無論步驚云為魔為正,都在大道之中,他們兩人干涉步驚云的命運,已然悖離道之本意。
這樣得來的不是步驚云的劍道,而是他人自認為的劍道。
所以葉孤城需要板正兩人的錯誤,同時也要阻止無名對于步驚云的干涉。
“可若是正邪不分,豈不禍及天下百姓。”
無名回道。
中原武林需要安定,所以正道大于邪道,才是無名想要見到的局面。
所以無名才會一直藏身于中華閣中,等到正邪出現失衡時,才會出手。
而步驚云與絕世好劍,在無名看來,便是正邪失衡的預兆。
這是無名的道,同時也是中原武林的道。
如果沒有葉孤城出現,步驚云只能順從無名的道,走向武林正道。
“步大哥,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兩人都是神神叨叨的?!?
于楚楚躲在步驚云的身后,自從于岳將她托付給步驚云后,于楚楚的主心骨便是步驚云,有了疑問后,第一個詢問的也是步驚云。
步驚云對人冷漠,有時候對待于楚楚時,也是回避居多,可已經承諾于岳要照顧于楚楚,步驚云也不會將于楚楚棄之不顧。
“論道。”
步驚云回答于楚楚道。
雖然他也不是很明白兩人的話中深意,但是卻感覺與自己有關,無論是哪一人講過另一人,都會對自身的命運有著莫大的影響。
這種感覺談不上好壞,只是莫名讓人感到煩躁。
為什么自己的命運要寄托在別人的手中?
可兩人于寺廟上空相互碰撞的劍氣,又是讓步驚云感到一種無力,一種對于強者的無力。
心中猛然升騰起一股對于力量的渴求,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步驚云的雙眸之中隱約出現了一道紅光。
或許是感受到步驚云的不同,于楚楚忍不住抓緊步驚云的麒麟臂,女孩掌心的溫度傳來,這才讓步驚云恢復清明。
“此便是道?!?
葉孤城道。
無論好壞與否,這便是天地之道。
古人以災禍歷心,正如霜降之后,來年的谷物更為繁盛,這就是道。
但是災禍就是災禍,無論是接受與否,都無法去改變本質,唯有心中所想,才是人所能決定的。
學劍亦是如此,劍無好壞,更無高下,劍本只是劍,只因為持劍之人的不同,對于劍的理解不同,這才有了劍道萬千。
無名修無情劍道,護江湖正義,這就是無名的劍道,但若是步驚云入魔,修魔道之劍,這也是步驚云的劍道。
“難道這天下百姓,在閣下眼中如此不值一提?”
無名沉思片刻后,忽然問道。
同時無情劍道,可葉孤城的無情劍道遠比他還要無情。
“不值一提?!?
葉孤城道。
他此心唯劍,自然不會去管江湖大義,天下生靈。
葉孤城不是魔,所以他不會無緣無故去加害于任何一人,但葉孤城也不是俠,他的目光從來沒有投向碌碌無為的凡人。
所以這天下顛覆正邪與否,對于葉孤城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
他雖以劍踏入命運,卻也不曾被命運左右,隨波逐流。
言盡于此,葉孤城與無名誰也說服不了誰,畢竟若是輕易就能因為別人的話去改變心意,那么他們的劍變不會如此鋒利。
寺廟上空的劍氣轟然炸響,在于楚楚的慌亂戰栗中,一道道劍氣揮灑而下,將佛堂的瓦頂洞穿成千上萬的小洞,橫于其上的房梁承受不住壓力,竟一瞬間倒塌,將金身大佛顯露于陽光之下。
佛前論道,怕是連佛祖都看不下去。
其實從根本上講,葉孤城與無名都不算錯。
無名認為,天地大道需要有人護道除魔,以平衡正邪之間的力量。
無論是放任天下會的壯大,還是對于中原武林相互殘殺的袖手旁觀,都是無名所得出的結論。
只有步驚云得到絕世好劍后,正邪失衡,無名才會出手進行干涉。
這便是無名的無情劍道,舍棄人間小愛,行太上忘情之道。
至于葉孤城則是相反。
葉孤城同是無情劍道,但是卻遠比無名要無情。
若天地注定要以邪壓正,葉孤城不會去管,畢竟天地如此,那便如此。
可若是天地已有平衡,那么葉孤城又何必去管。
他以劍入命,不會如以往那般去無視別人的時遇,若是有人注定要從他這里得一份助力,葉孤城不會拒絕。
只有一點,那便是學了葉孤城的劍,就要接葉孤城的劍。
僅此而已。
無名站于金身佛像之前,葉孤城則是遠離佛堂之中的金身佛像。
兩人隔空對視,眼中并無憤慨又或是不滿,只有如鏡湖一般平靜無波。
論道不需要如論佛般巧言善辯,只需要闡述對方心中各自的道。因為道在天地之間,僅是用比喻借代,同樣無法去完美闡述。
所以每個人對于道的認知不同,不必強行求同。
人們常說佛學更有導人之理,那是因為佛理是對凡人說的,而道卻是供人求索,兩者從來都不是對等的。
“請。”
無名伸手請道。
論道只是第一步,真正決定步驚云今后命運的,依舊需要兩人的比劍。
劍道從來不在于口中,而在于劍下。
“請?!?
葉孤城手持臨淵,同是請道。
兩人尚未出劍,一道道凌厲的劍氣已經憑空而現。
步驚云護著于楚楚避開兩人的戰場,與聶風、秦霜兩人站于場外。
這是兩個劍道孤者之間的論劍一戰,遠不是常人能夠干預的。
“步驚云?”
遲來的劍晨飛躍而至,不知情況的劍晨剛一入場,還沒等劍晨發問,一股透心的寒意蔓延全身,當即倒坐在地,惶恐地看著場中的兩人。
便是此時。
無名率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