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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沙場無情

  • 君酒醉
  • 晝夢余
  • 4190字
  • 2023-07-01 23:08:46

阿遠還是一天天的陪著我,可是他不知道,一個人心里裝了一個人,就再也裝不下了。

景清塵沒有給我寫過一封信,也沒有托人來看過我。那些大慶的商人說,景清塵和那皇后娘娘好生般配。

也是,畢竟是郎才女貌的,讓人羨慕。

阿遠一遍又一遍地問我:“如果冬天的時候,梅花開了。你就忘記他,好不好?”

忘記他嗎……我陪了他這么久,

“好。”我點點頭。

一次又一次……景清塵,我不想再等了。

晴欣的春天,隱隱約約的帶著點家鄉的味道。

是大慶的蔥油面香!我笑了笑,原來現在還會有一直喜歡的東西啊……阿遠端著碗,從房門外進來:“阿玉說你喜歡這個,所以我托大慶的商人,帶了一點點。”

“謝謝。”我坐到桌邊,笑了笑。

“那個……”阿遠支支吾吾地沒有開口。

“怎么了?”我問。

“沒什么,我只是說你吃不吃酸蘿卜。”阿遠笑著望向我,眼里卻寫滿了愁思。

“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夾了一口面,快快樂樂地沖他笑。

“如果以后我不在了,阿淑要記得好好吃飯。”阿遠摸了摸我的頭。

“你什么意思?”我把面推開。

“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了而已。”阿遠一個勁地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他微微仰頭,才不至于讓眼淚流下來。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景清塵要來接你的話,你會走嗎?”阿遠抬頭問。

“……會。”我點頭。

“為什么?”阿遠弱弱地說。

“因為那里是大慶,那里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回答,把頭撇向一邊。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愣愣地坐著。好像,一直是這樣,他就這么坐著,說想要我愛他……

可是他好傻,我又怎么會愛他。

哥哥寫了信過來,托那些來晴欣的大慶商人,問我是否安好。

他告訴我,景清塵要派兵來接我了……

我只是笑,笑那帝王就連自己的野心,也能牽涉到我。

“阿遠,我想回家了。”我倚著阿遠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

“回家嗎?去見你的景清塵。”阿遠低頭笑著看我。

我那時不知道他笑什么,可是后來我才知道。

“不見他,見我哥哥,見我阿嫂。”我笑了笑。

“嗯……”阿遠點頭,“你累不累。天黑了,睡覺好不好?”

“好。”我走進了房中,阿遠卻默默地走遠。

“你今日,不同我一起睡?”我顫顫地問他。

“不,你睡吧。”阿遠的影子在月色下被拉得很長很長,他的臉上微微帶著點兒憂郁,說著人間心疼話。

“阿遠,你怎么了?”我從未見過他這么失落的樣子,像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或者說,我來之前他便是這樣,只是我來了,所以他才笑。

林書淑,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我又想到了,阿遠曾經最愛的那個女人……她長什么樣,怎么認識得他,他們究竟有多相愛?

我以為有關阿遠的事,我都能只當作笑話一筆帶過。可是,對于人這種有感情的生物,時間越長,感情也就越沒辦法釋然吧……更何況,他對我這么這么好,一點也不像那個騙子皇帝,一點也不……

我那天夜里發了一場高燒,阿玉急的大喊,阿遠在我床邊守了一夜。

他一遍遍地說:“阿淑別哭,阿淑看看我。”

我就真的抬眼看他了,他淚眼迷蒙,給我喂藥的手還一遍遍地顫抖。

我恍惚間,記起了點事:

那年我五歲,景清塵還是個七歲的太子殿下。他不懂事,我那時也不懂,可是犯了錯,那皇后總是罵我。她罵的次數多了,我便知道遮掩些。

就算是犯了錯,我也是跑到軍營里躲著,等景清塵挨完罵,我再出來。時間久了,景清塵便也知道了我的伎倆,也和我一樣躲進軍營里。皇后找不到人,便只能罵侍女。后來皇后宮中的侍女經常說叫我們別跑出宮去,我們不聽,背地里還叫皇后“老妖婆”。

宮中人當我們是小孩,又是太子,又是郡主的,便沒有多說。

可是總是會有人知道的,總是有人看不慣我們的。話傳到皇后耳邊,于是她說要杖責我五十,阿母為我求饒,景清塵也為我求饒。

可皇后居高臨下地說:“清塵,做君王,便不能下不了狠手,不能糾結兒女情長。”

景清塵就真的不再說話。他靜靜地看著我哭,看著我的血流在地上,看著我阿娘差點被亂棍打死。

原來他的薄情,是從小的習慣……原來,他從小時候,便從來沒有動過心。

我開始想,那位皇后得是何等美貌,才能讓無情的景清塵,甘愿付出。

之前,我讀不懂景清塵;現在看來,依舊讀不懂。

不過前者是完全不懂,后者是懂了一半。

我的病好之后,卻又在馬棚邊暈倒了。

那太醫把了脈,才說我有喜了。

阿遠很開心,像個孩子一般趴在我身邊笑。那是我嫁過來的第三年,是我真真切切的愛上一個人的一年,他叫阿遠。

去年的冬天,他種的梅花真的開花了,一片一片的紅的耀眼。

他摸著我的頭,說:“要實現初春的諾言。”

“嗯……”我點頭,于是真的決心忘了景清塵。

可是哥哥又托人帶了信,景清塵大病未愈,指名道姓要見我。

他說,景清塵身邊有了個很像我的女孩。

可是景清塵嫌棄她不會騎馬射箭,也不會喝酒言詩。她會琴棋書畫,可那又是我從來不碰的東西。

哥哥說,他那年像是瘋了一樣要找我,連夜里都喊著我的名字。

景清塵說,他想我了。

真是可笑,親手送我來這里,現在又是如何要讓我回去?

阿遠問我怎么了,我說景清塵想我了。

阿遠只是笑:“你不是說,他是一個騙子皇帝嗎?”

“嗯,所以我不回去,永遠都不。”我笑著抵上他的額頭,吻了下去。

我聽見他低聲的笑意,和話語里藏不住的得意。

我們的孩子出生在初春,那年的春天,桃花開得分外耀眼。一朵一朵的,粉紅的花瓣中是嫩黃的花蕊。

阿遠笑得合不攏嘴,說要叫她阿辰。

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她是天上的星辰。

我沒回答他,只是又想到十四歲那年,我剛剛入宮的時候。

景清塵還只有十七歲,穿著太子的衣服,卻像個君王般笑。

我那時原本是叫他阿塵的,可是他們說這不和禮數,讓我稱他為陛下。因為哥哥在宮中有不小的軍權,所以旁人不敢打我,我還是叫他阿塵。

可是深宮里總是有人看不慣的,總是有人的小報告會打到皇后那去。

所以太子登基以后,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把我的寢宮安排得最遠。她不讓景清塵和我過多接觸,可事實上,連景清塵自己都要依附林家的暗衛,來除掉某些人。沒有我,他根本不能登基,更何況,娶那位皇后娘娘……

說到底,還是我一步一步把他推向皇位啊……

阿遠咬了咬牙,說:“那她不叫阿辰,叫小欣。怎么樣?”

“好。”我點點頭。

阿遠說,山那邊有一座廟,廟里有一位上好的和尚。他要去那里給我們的小欣祈福,燒香,保佑她來年健健康康地長大。

可是他騙了我,我這輩子都沒想過,他會騙我。

阿遠孤身一人,去和景清塵談判。我怎么會知道,景清塵的心腸這么狠毒!

我猜他又是拿我做借口,收下晴欣不過是他掩漏不住的野心。他不會讓身邊人恨他,因為身邊人都是權臣,所以他可以一次次地,把我當成借口。

阿遠回來的時候,鮮血還止不住地流。

他的聲音虛弱無力,說:“不怪你,不怪你。”

可是晴欣城中,又有誰會信?

我成了他們口中的妖女,成了他們茶余飯后嘲笑的王后。

那些大臣上書要把我賜死,那些百姓說要將我休掉,那些軍官說要把我流放……可是為什么,景清塵你就真的,可以為了那些權力,不惜逼死我嗎?

阿遠的病也一日一日加重,我有多傷心啊!看著自己四年來的枕邊人,一點一點地因為我,而病入膏肓。

他問我,我會留下嗎?

這次,我沒有猶豫。

點點頭,會。

為了阿遠,也為了小欣。

可誰知道,景清塵的信會寄到我手里,他說他來救我了……

可是我不要他救,一點也不需要!自以為是,是不是他的強項!

那天我哭到窒息,可是阿遠還是摟著我,一遍遍地輕哄:“不要哭,他沒辦法帶你走的。”

我真傻啊,景清塵怎么會放過我這么一顆有用的棋子。怎么可能!

整個城里兵慌馬亂,我寫信問哥哥:“景清塵瘋了嗎!他還想不想和晴欣有商路往來,晴欣的子子孫孫殺不盡的,總是有人會報仇的!”

哥哥說:“軍隊在來的路上,景清塵……親自領路。”

我瞬間崩潰。

我給景清塵寫信,讓他不要來,求他放過晴欣,放過阿遠,放過我。

可是景清塵的回信,甚至不像他自己寫的。他說他到了邊關,說那邊是黃沙漫漫。

那個我曾經最喜歡的太子殿下,現在成為了一個惡魔,一個聽不進任何話的惡魔。

我每日每日地接受謾罵,被針對……大臣不聽我的決議,軍官不聽我的號令。

阿玉問我,要不要請大慶的暗衛過來。

我笑,然后低頭坐著,不說話。

阿玉急了,問我是什么意思。

她跟了我十二年了,一句一字她其實都知道。我上次這么絕望的聲音,還是父親死的那年。她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累了,要歇會。

可是她還是要問,因為她知道,現在我歇了,便是放棄了。

她知道,我放棄了,也就意味著絕望。

我還不該絕望,因為有阿遠,還有小欣……

宮中的人,告訴她,她母親是巫女。

堂堂公主,混成了沒人要的模樣……因為她是巫女的女兒。

只有阿遠還信我,也罷,我也只要他信我。

大慶的軍隊,向來以善戰為稱;大慶的君王,向來以無情自詡。

阿遠那天哭了很久,他的病剛剛好,可是大慶的軍隊已經快到了城門。我沒辦法,只能寫信求哥哥。可是景清塵說,誰若是為晴欣求饒,便是叛國賊。

父親不會接受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是叛國賊,他從小便告訴我們,君命為天。

哥哥說他不會讓晴欣亡。

可是沒一個人信,信那大慶糊來和親的公主。他們甚至說,我是大慶人從馬棚里撿出來的一坨屎。

阿遠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天天地躺在床上,安心養病。

我來來往往忙著處理關系,調動軍臣。

可是他們不服,他們個個都是能武善戰,憑什么讓我這樣一個弱女子主管大權。

大堂之上,我終于忍不了了:“就憑那個人是要來抓我,就憑那些來攻打王城的,曾經是我手把手養大的將士!憑反悔的,是我大慶的君王。”

眾人紛紛議論,還有人撫掌大笑:“就你?養大軍官?知道我們的將軍是什么樣的嗎?”

“知道。”我點點頭。

“那你便說來聽聽。是如何資質?”那些大臣等著看笑話。

“無非是目光短淺,但武力驚人罷了,還會有什么本事?琴賦書畫他們樣樣不會,武力雖略勝一籌,可是策略呢?從小在大慶軍營里長大的我,比這里任何人都理解大慶的軍隊。既然他們是來捉我的,便是他們反悔。我便可以用自己的命,來護晴欣安好。可是那些將軍敢嗎?他們只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我微微勾唇,笑了。

阿遠自早便告訴我,這些老妖精不能硬碰硬,得一軟一硬相互作用。

現在看來,他也的確“身經百戰”。

我回到他寢宮的時候,還在笑,笑那些老家伙失魂落魄的模樣。

阿遠問我怎么了,我便把今日的情景復述一遍。

“那些老頑固,笑得灰溜溜的,像只喪門犬一樣。”我生動形象地模仿了一遍,那些大臣驚訝的樣子。

阿遠也開心地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得這么開心。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像一個真真正正的皇后娘娘了。”他眼中有些許落寞孤寂。

我一把摟住他:“那便也只是你一人的皇后娘娘。”

我聽見,阿遠在“咯咯”地笑。

“你想變成大母雞是……”我話還沒說完,阿遠便把我撲倒在床上。

他輕咬我的耳朵:“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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