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府的的眼神一番尋覓,好幾次從邢俠身上掃過,卻沒有停留,最后還是龔師爺?shù)皖^附耳低語了幾句,他的眼神這才落在邢俠身上。
他……
他竟然不認識這個先是破了柳家案而后又差點在雞鳴山殉職的二等捕快。
“咳咳!”
秦州府用咳嗽掩飾著尷尬,而后招了招手:“邢俠”
“卑職在!”
邢俠跨步而出。
雖然心里百般不愿,但他深知位卑言輕,扭扭捏捏也沒什么用,不如干脆一點。
顧溫舟上下打量了邢俠一眼,面無波瀾。
五官周正,干凈利落,眼神內(nèi)斂深沉,不卑不亢。
這便是寫出《行路難》破了“柳家案”的捕快?
但……
破境六品,看上去已有二十幾歲,這個年紀,這樣的武功,武學方面,天賦平庸。
內(nèi)斂深沉,不卑不亢,天賦平庸。
這是顧溫舟第一次見到邢俠給出的評價。
一個非常中肯的評價。
秦州府瞇著眼睛盯著邢俠,似乎想要把后者的模樣記住,半晌后,沉吟道:“既然顧指揮使看得起你,那稅銀案期間你就跟著顧指揮使多看多學,清楚了嗎?”
“卑職領(lǐng)命!”
邢俠低著頭,彎腰拱手。
“嗯,退下吧”秦州府擺了擺手。
邢俠抬起頭退回隊伍。
眼神抬起的剎那,接觸到顧溫舟的視線。
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邢俠忽然明白江湖上為什么把他稱為活閻王了。
僅是一道眼神,就讓人如墜冰窟,渾身不自在。
他的眼神銳利如劍,仿佛能剖開別人的皮囊,直指內(nèi)心。
邢俠不喜歡他的眼神,當下便淡淡一笑,回到了隊伍之中。
秦州府回頭看向顧溫舟,開口道:“時間緊迫,事關(guān)重大,勞煩顧指揮使了!”
顧溫舟點了點頭,起身發(fā)號施令:“劉捕頭!”
“在!”
劉捕頭跨步而出。
“帶領(lǐng)你的手下,在出入陽州城的所有關(guān)口設伏,一定要掩人耳目!”
“是!”
“謝必安,范無救”
“在!”
皇城司隊伍里,兩道身影出列,挺拔如松。
“你二人帶隊,繼續(xù)暗訪探查,并動用各州暗探,密切關(guān)注各州動向,一旦有人或者何方勢力出現(xiàn)大量來路不明的錢財,第一時間上報于我!”
“是!”
“其余人,跟我走!”
“是!”
條理清晰,有條不紊。
眾人領(lǐng)命,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邢俠跟著顧溫舟的步伐,走了半柱香時間,竟然來到了銀庫。
也就是案發(fā)現(xiàn)場。
而除了邢俠和顧溫舟之外,其余幾名皇城司的人竟然都沒有進來,全都在外面等候。
這是……專程帶自己來案發(fā)現(xiàn)場?
顧溫舟雙手環(huán)胸,掃了邢俠一眼,而后淡淡的說道:“你先看看,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果然……
他這么做,應該是想測試一下自己的本事。
有本事就留下,沒本事就不用浪費時間了。
至于是裝瘋賣傻,還是嚴肅對待,邢俠權(quán)衡利弊一番,打定了主意。
雖不太喜歡這個活閻王,但皇城司,隸屬當今皇帝,權(quán)力很大,與之交好,有百利而無一害。
既然如此,那就全力以赴吧。
“卑職遵命!”
嘴上應承了一聲,邢俠便不再浪費時間,開始認真的觀察起來。
銀庫守衛(wèi)森嚴,除了秦州府之外,沒人有開鎖的鑰匙。
賊人是用炸藥炸開的銀庫大門,至今還有一股火藥味。
這倒是正常,畢竟要想從秦州府那里偷竊鑰匙,一來難度太高,二來只要鑰匙一旦不見,那么必然會加強銀庫的防御守衛(wèi),他們的計劃更難實施。
邢俠咬著大拇指,陷入沉思,半晌后抱拳問道:“顧指揮使,敢問當時銀庫的守衛(wèi)是怎么說的?”
“約莫二十幾人闖入州府,各個武功高強,最次的也是破境六品……”
聽到這里,邢俠神色有些尷尬,最次的是破境六品,也就是他現(xiàn)在的實力。
沒有理會邢俠的神色變化,顧溫舟繼續(xù)說道:“他們動作迅速,很快將所有人都控制了起來,并且換上了他們的衣服,然后目標明確直奔銀庫。”
“并用火藥將其炸開!”
邢俠思忖片刻,沉聲道:“這么大的州府衙門,他們卻直奔銀庫,也就是說,他們是知道銀庫的位置的”
“沒錯”
顧溫舟點了點頭,表情沒有什么變化,顯然這一點誰都能想到,并不為奇。
“特意換上了捕快的官服,是要掩人耳目,如果我是他們的話,會在第一時間利用這身偽裝離開陽州”
“按理來說,秦州府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但為什么他卻要下令封城?”
邢俠自說自話。
說著說他瞪大了眼睛,連忙閉嘴,顯然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顧溫舟卻猛的回過了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先前在堂上他就一直在觀察秦州府的一言一行。
顯然,他也有此懷疑。
這時,一名皇城司的人走來,躬身抱拳道:“指揮使,那小丫頭在發(fā)飆呢,說什么請神容易送神難,誰把他抓進來的,就由誰把他放出去!”
顧溫舟臉色一寒:“我倒要看看,閻王送神到底難不難!”
說罷,他轉(zhuǎn)身往刑訊房走去,邢俠猶豫了片刻,跟了上去。
不多時,他又此一次來到了昏暗陰冷的刑訊房。
跟著顧溫舟,他見到了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紫裙小丫頭。
枷鎖和鐐銬已經(jīng)解開,丟在一旁,但小丫頭卻翹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黑眸黑發(fā),面如白玉,靈動可愛。
“閻王爺來了!”小姑娘沖著顧溫舟揚了揚下巴。
她眼神飄忽間,注意到了一旁的邢俠。
邢俠平靜的看著她,沒什么好心虛的,只是想到這小丫頭的手段,心底還是有些發(fā)怵。
顧溫舟居高臨下的瞥了小丫頭一眼,聲音冷漠:“我們已經(jīng)查清楚,毒宗藥谷和這件事沒有牽連,你可以離開了!”
“說抓就抓,說放就放,你傷我門中十余人,難道不用給個說法嗎?”紫裙小姑娘站在凳子上,雙手叉腰,氣得腮幫子鼓鼓的。
顧溫舟目光如劍:“如果你們配合的話,又何至于此!”
“我不管,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小姑娘仰著頭。
顧溫舟跨前一步,語氣變得冰冷:“所以,你想要什么交代!”
小姑娘被這突然靠近的氣勢嚇了一跳,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朝廷辦事,需要什么交代?”
顧溫舟聲音低沉,但在場每個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冰冷。
小姑娘倔強的盯著他,眼中有一絲委屈,但卻遲遲沒能反駁。
因為他說的是朝廷,而不是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