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冕回來后,聽說了剛才的事,不禁有些自責。但他的腹痛依舊,看來這次腹瀉不僅突如其來,而且還異常兇猛。不過好在這里就是醫院,他也順便看了病,開了點口服的止瀉藥。
吃了藥后,吳冕就坐在排椅上休息,由郝希夢帶著鐘小蕊去看病。醫生看了檢查結果,確定了病癥,開了消炎和退燒的輸液和口服藥,就安排他們去治療了。
吳冕感覺好了些,這次不敢再掉以輕心了,不錯眼珠兒地盯著鐘小蕊。而鐘小蕊大概是暈血后,腦袋還有些發懵,一直躺著輸液。她中間好像睡了過去,小聲說了幾句夢話。
郝希夢和吳冕同時發現,都好奇地盯著鐘小蕊,注意到她眉頭緊皺,表情痛苦,眼珠在眼皮下不停轉動,似乎夢到了什么可怕的場景。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意識到了鐘小蕊的情況不同尋常。
這時,楊芬大姐打來電話。吳冕趕緊走到輸液室外,去接電話。楊芬并沒有帶來什么好消息,在電話里告訴吳冕,鐘小蕊在社區登記表里填寫的家屬聯系方式是假的,號碼是空號。
后來楊芬試探地撥了鐘小蕊的手機號,結果也是空號。她又想辦法查到了鐘小蕊上班的廠子,打電話過去詢問,得知這女孩剛剛離職,而廠里的人也不清楚她的親屬情況。鐘小蕊不愛說話,又從不參加集體活動,十分神秘。大家只知道她是從外地來渡城打工的,家里似乎挺有錢,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回來后,吳冕把楊芬在電話里說的內容,小聲給郝希夢講了一遍。他們之前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兩人看著還在熟睡的鐘小蕊,都顯得憂心忡忡。
等兩瓶液都輸完后,鐘小蕊也醒了過來。郝希夢找護士要來體溫計,給鐘小蕊量了體溫,發覺她的燒退了,只是神情顯得很疲憊,不知是病痛的原因,還是噩夢帶來的困擾。
三人取了藥,一起出了院。他們這趟看病折騰了一下午,等回到舒春園的時候,已經5點多了,社區里也下班了。三個人都有些饑腸轆轆,尤其是吳冕,跑了兩趟廁所,幾乎把腸道都排空了。
郝希夢干脆把他們領到了鄰家菜館,讓周師傅給做了些營養粥,和幾樣小菜。一個剛退了燒,一個腸胃還需要調理,正好吃點清淡的。吳冕呼嚕呼嚕地吃著熱粥,直夸周師傅手藝好。鐘小蕊沒有道謝,但也不拒絕,默默地吃了飯,然后把飯錢和下午的診療費,一并轉到了餐館的收款碼里,就直接走了出去。
郝希夢看到后,連忙跟上去,對著鐘小蕊的背影追問道:“鐘小蕊,要不要幫你聯系家里人?你的燒雖然退了,但身體還處于虛弱狀態……”
但鐘小蕊沒有回答,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仿佛充耳不聞,很快就拐進了舒春園里。郝希夢不放心,叮囑吳冕先吃著,自己則偷偷跟了過去,在看到鐘小蕊進了樓棟后,才返回餐館,繼續吃飯。
第二天一上班,郝希夢和吳冕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鐘小蕊家去回訪。吳冕還特意帶了一份大餅夾一切和一杯熱豆漿。鐘小蕊打開了門,雖然并不熱情,但也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只是看到吳冕遞過來的早點后,無力地嘆了口氣。
鐘小蕊似乎沒什么胃口,只將大餅和豆漿放到了廚房的桌上。郝希夢簡單詢問了鐘小蕊的身體情況,這次女孩倒是有了反應,但只是點點頭,每句話的回答沒有超過兩個字。她的病雖然好了,但看上去依舊有些萎靡。
“對了……”吳冕看了郝希夢一眼,似乎是尋求允諾一般,在看到對方點了下頭后,才繼續說道,“聽說你離職了……”
但吳冕剛說到這兒,鐘小蕊就反感地皺起眉,對吳冕斜睨一眼,眼神有些不悅。吳冕看到后,登時嚇得不敢再說話,生生把后半句話給吞了下去。
郝希夢只得替他把話說了下去:“鐘小蕊,其實我媽前段時間摔傷了手,我不想讓她太累,就想多找個服務員來幫幫忙。等你病好,要是愿意的話,可以直接過來。”
聽到這話,鐘小蕊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一些,但她仍然搖了搖頭。她雖然沒有說話,但看上去明顯沒有去餐館幫忙的意愿,郝希夢也沒有再勸說,只是提出要做一下居民記錄。
這次鐘小蕊沒有再抗拒,猶豫了一下,就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但仍拒絕提供緊急聯系人和電話。他們看到這種情況,也只得先離開了。出了樓棟,吳冕撥打了鐘小蕊說的電話號碼,在接通的瞬間又迅速掛斷,心里放下了一半。起碼這個電話不是胡謅的空號,但他還是不敢接通后確認,一想到鐘小蕊嫌棄的眼神,他心里就有些怵頭。
兩人在社區忙了一天,下班后又相約到鄰家菜館去吃飯。他們一進門,發現小餐館里出奇地忙碌,而小李竟然沒在餐館里。郝希夢一問,才得知小李去送外賣了。自從上次餐館負責給做手術的楚阿姨連續送餐后,這件事就在小區內傳開了。多位獨居或行動不便的老人都聯系了王春梅,希望他們也能提供上門送餐的服務。
王春梅答應了下來,但怕郝希夢擔心,就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她提前了解了尋求服務的居民情況,分門別類做好了各種套餐的搭配,微利出售,讓居民自由選擇,然后再由服務員上門,分批將飯菜送到各家各戶中。
郝希夢聽后,并沒有表示反對,只是翻看了一下訂單。她發現大部分都是家屬給老人和孩子訂的餐,也有獨居青年給自己下的單,其中甚至還有鐘小蕊的訂單。她覺得這種套餐形式或許可以歸集到社區里,進一步升級他們的服務,將鄰家菜館也吸納進來,從“臨時家屬”擴充為“臨時家屬團”。
她想到這一點,和母親王春梅,以及吳冕商量了一下,然后向蘇主任呈報。這個舉措很快就得到了批準,于是社區聯合鄰家菜館合辦了一個小飯桌,可以進店堂食,也可以由社區網格員或服務員進行外送,這樣就可以讓生活不便的居民享受到熱騰騰的飯菜,解決了他們“吃飯”的難題。
后來,有些居民聽說社區小飯桌的套餐經濟實惠,營養均衡,都紛紛放棄外賣,開始到鄰家菜館來吃飯了。王春梅倒是不嫌利薄繁瑣,只是時間一長,感覺有些疲累。雖說郝希夢和吳冕也會過來幫忙,但舒春園里居民眾多,時常會有些忙不過來的情況。
這時要是能再增加一個服務員就好了,郝希夢又想起了鐘小蕊,于是跟母親提起了這個女孩的情況。王春梅一聽,立刻又要到鐘小蕊家里去。這次她要親自邀請女孩到餐館,加入她們的社區家屬團。
別看王春梅跟自己女兒說話時,顯得有點嘴笨,但和其他人交談起來卻頭頭是道,而且還是個自來熟,不管別人的態度如何,她自己這邊很快就親昵了起來。
兩人到了鐘小蕊家,王春梅真誠地講述了家屬團小飯桌承辦起來的好處,餐館人手不足的難處,還時不時講幾個餐館里的趣聞。郝希夢聽了,忽然對母親又有了些改觀。她看著母親,目光中悄悄匯聚出一片溫柔,不覺也跟著一唱一和,給鐘小蕊看小飯桌群里居民們的反饋和稱贊。
鐘小蕊本來仍想拒絕,但卻漸漸被說動。她看看王春梅,又看看郝希夢,眼中流動著一絲柔情。但只有一瞬,她的眼神就又暗淡下去,隨即移開了視線。只是在偏過頭的同時,她卻點了下頭,輕聲說道:“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