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拐彎抹角的彩虹屁
傍晚的時候,常阿姨和李明已經趕了回來。他們放下行李,就要趕往醫院,但剛跑到樓門口,就見吳冕和郝希夢攙著李大爺,走了過來。
吳冕轉述了醫生的診斷情況,又特意叮囑他們,一定要給李大爺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養病,等樓下商鋪裝修結束后再搬回來,以避免噪音的再次侵擾。兩位家屬聽后,連連道謝,并將醫藥費轉給了吳冕,然后就扶著李大爺上了樓。
天色晚了,郝希夢卻向外走去,打算先到餐館去幫母親打個雜,等餐館打烊再跟母親一起回家。吳冕聽了,就陪著郝希夢一起往外走,反正他要回嘉暢園,也得先繞到商鋪那邊。
此時已是萬家燈火,從小區的樓宇之間走過,都能聽到一樓有人在炒菜的聲音,當然也可以聞到飄來的陣陣飯香。
餐館那邊肯定也很忙,郝希夢依舊快步向前走,但走了幾步后,忽然聽到了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她遲疑片刻,沒有理會,仍繼續向前走,誰知那個聲音接連傳來,并且越來越大聲。她這才站住腳步,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一眼就瞄到了旁邊的吳冕。
吳冕的臉上微微有些泛紅,似乎突然害羞起來,不覺將雙手抵在了肚子上。郝希夢只覺得無奈,中午沒怎么吃飯的人明明是她,怎么這個人倒先餓了?難道是因為男生的新陳代謝更快一些嗎?不,這跟性別無關,應該是某些人的新陳代謝特別快。想到這兒,她又看向吳冕,真誠地說道:“吳冕,要不去我媽那吃點?上次醫藥費賠償的事還沒謝謝你呢。”
“不用了,你別客氣,那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吳冕立即擺擺手,但他剛說完,肚子里就又響起了一陣咕咕的叫聲。
郝希夢這次沒再說話,但嘴角似乎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拿出手機,沒等吳冕做出反應,就給餐館的小李打了個電話,讓她提前準備幾個菜。吳冕聽到電話內容,知道不應該再拒絕了,于是半路偷偷跑到小超市,買了點水果,才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鄰家菜館,王春梅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吳冕遞上水果,打量了一下王春梅的夾板,真誠地一再叮嚀,讓她千萬不要干重活,以免加重骨裂癥狀。
王春梅笑吟吟地應了下來,又去招呼客人了。郝希夢也脫掉外套,跟著去擇菜。吳冕也想過去幫忙,但被兩人同時攔著,只好坐在了角落的桌旁。
菜很快上來了,而郝希夢擇完菜,又去幫忙收銀,收拾桌子,一直沒顧上吃飯。吳冕確實有些餓,但也沒有先吃,而是先將飯菜罩起來,等著郝希夢一起吃。
等郝希夢忙完,已經又過了十幾分鐘。她向桌邊一望,看到吳冕趴在桌上,以為他睡著了,于是靜悄悄地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竟在桌子底下玩游戲,邊玩邊不斷打呵欠,似乎在強打著精神。
“這么累就別玩了,歇一會兒不好嗎?”郝希夢敲了敲桌子,神情就像從后門偷看學生摸魚的班主任,無奈中帶出一絲疲累。
吳冕抬起頭,連忙收起手機,忍不住咧嘴一笑:“我這幾天沒怎么玩,隊友們都升級了,再這樣下去,我隊長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先吃飯吧。”郝希夢揭開罩子,坐在了吳冕的對面。她沒有因為吳冕特意等她而說些虛假的客套話,只是動作比剛才更加麻利,不想讓對方再因她而繼續挨餓。
吳冕見狀,也趕緊端起了飯碗,和郝希夢在一片喧囂中,默默地吃著飯。他一口氣吃了半碗飯,才察覺到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這才打破沉默,就上午的事吐槽了起來:“其實帶人到醫院看病也沒那么復雜,這套流程都是固定的。看來陪診師的工作也挺輕松的,還說得那么夸張,好像這工作多受埋怨一樣……”
郝希夢聽了,不解地看了吳冕一眼。吳冕感覺到她眼神中的詢問,立刻又把上午給李大爺找陪診師,但被拒絕的事情講了一遍。
郝希夢聽后,點點頭,忍不住為這種新興職業出言辯解:“其實也不能這么說,醫患糾紛的確難于調和,陪診員又身處于醫患中間,一旦出現緊急事故或意外糾紛,確實不好厘清自身的責任和義務。再加上目前又沒有相關法律予以保護,那作為陪診師,就只有自己保護自己了,這也無可厚非。”
“你說得也對,但糾紛其實并不常見,倒是這個行業的內部有些混亂。下午我趁李大爺做檢查的工夫,又跟醫院里的病人打聽了一下,發現陪診師的真實情況并不像平臺宣傳的那么好,唉……宣傳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只有經歷了才知道啊。”吳冕似乎感觸良多,邊說邊搖了搖頭,看上去就像一個看透人生的退休老干部。
郝希夢覺得有趣,不禁追問了下去:“那你都打聽到什么小道消息了?”
“不是小道消息,是真實感受!”吳冕圓睜雙眼,一臉認真地說道,“首先陪診師門檻低,行業內還沒形成規范的監管體系,內部亂象頻出,從業人員魚龍混雜。很多電子平臺并沒有嚴格審查資質,個人只要登記,甚至是編造一個簡歷,就可以進入這個行業。他們當中的確有醫護機構的員工,但更多的是自由職業者,以及一些兼職的大學生。其次在價格上也沒有統一標準,各個平臺的收費標準都不一樣,有的還相差懸殊,低的198元一次,高的達到2000元一次,有的甚至都沒有明碼標價,而是巧立名目,胡亂收費。還有些人掛羊頭賣狗肉,打著陪診師的幌子,主動提供掛號服務,甚至直白地表示自己在醫療機構工作,可以加塞和代掛號。這些人就是價格虛高的主要來源,對他們來說,陪診只是附屬品,做‘黃牛’才是主要目的,這對病人極不負責。”
郝希夢點了下頭,似乎也認同了吳冕的說法,但還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陪診師畢竟是個新型行業,還在發展初期。其實任何一個行業從無到有,從興起到發展、成熟,都需要一個較長時間的成長和過程。比如你最喜歡的電子競技,在2003年的時候就已經被體育總局確定為運動項目了,但大多數人仍認為電子競技是打游戲、玩物喪志。直到2019年,人社局才發布文件,將電子競技員和電子競技運營師正式列為新職業。這期間經過了十幾年的時間,電子競技才成為一項被認可的職業。所以陪診行業也需要社會大眾給予更多的耐心和支持,等以后慢慢規范起來,應該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了。”
“可目前有陪診需求的人又該怎么辦呢?我覺得起碼應該提高門檻。陪診師畢竟和醫院護工不同,不僅需要良好的耐心和溝通能力,還要獲得一些專業的職業資格認證。最好可以通過統一和專業的培訓,讓陪診師了解醫院的就醫流程、科室分類、就診方向等,這樣才能讓陪診服務更規范化。”吳冕說到這兒,鄭重地打量了一下郝希夢,“其實……我覺得你做陪診師就挺合適的。”
郝希夢聽后,不由苦笑:“你是看我太清閑了,想讓我去做個兼職嗎?”
“不是,我覺得你專業、耐心、冷靜,又負責,肯定會處處為患者著想,而且也不會遇到那些所謂的糾紛。”吳冕想都沒想就即刻回答,神情是出其不意的認真。
“這就是傳說中的彩虹屁嗎?你拐彎抹角說了那么半天,就是想說這個?其實你們社區完全可以為就醫困難的居民提供這樣的陪診服務。”郝希夢斜睨吳冕,揶揄了一句。隨后,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只是口中說出的話依舊十分嚴謹:“行吧,以后只要你有陪診的需求,都可以來問問我。就算我幫不上忙,也可以給你一些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