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12點了，吳冕快步跑出舒春園，隨便找了家小餐館，三口兩口吃完了一份老爆三蓋飯。他喝了口水，靠在椅背上順了口氣，忽然想起剛才在跑過小區商鋪時，看到王阿姨家的小餐館又開始營業了。里面的客人不少，但只有服務員小李在，似乎有些忙不過來，王阿姨的手上雖然還帶著夾板，但也不時在搭手幫忙。

因為趕時間，吳冕當時沒有進門打招呼，打算等帶李大爺看完病后，再去餐館看看王阿姨的情況。當然現在他的時間依舊很緊，只是吃飽后，他感覺剛才在主任面前的那股興奮勁兒又消失了。此刻他只想癱在椅子上，不過這并不是說他想躺平，而是冷靜下來之后，他忽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他究竟能不能順利完成獨自帶李大爺看病的任務？

只是海口已經夸下，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去了，不過至少……他還可以再找個幫手。想到這兒，吳冕迅速走出餐館，但沒有向舒春園的方向走去，而是去了另一個方向的社區醫院。

此時還是午休時間，吳冕一進門，就被在門口值班的小護士攔住了：“你好，我們下午1點半上班。醫生們還在午休。”

吳冕點點頭，快速向醫院里面望了一眼，然后轉回頭，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我知道，我是來找郝希夢的。”

拐角里面的診室里隱約傳出了幾個人的談話聲，其中一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聽到這個聲音后，吳冕的心里感到一陣踏實，懸著的心即刻就落穩了。他嘻嘻笑著，邁步就往里走，似乎打算硬闖進去。

“欸欸，不是跟你說了嘛，現在是午休時間。”小護士卻十分盡責，將吳冕拽住，又拉回到門邊，強行逼問道，“你是誰啊？找郝希夢干嗎？”

“我是舒春園的社工，找郝希夢……是……”吳冕看著小護士，心里一陣尷尬，不由胡亂答了一句，“社區里的事。”

“舒春園社區？”小護士先是疑惑地打量了一下吳冕，然后明顯誤會了，夸張地提高了音量，“不會是王阿姨又出事了吧？”

“呃……不……”吳冕痛苦地皺起鼻子，想要解釋，但話還沒出口，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

“吳冕，我媽怎么了？”女孩的語速很快，但聲調卻很是平穩，仿佛又是那種隱藏在心里的焦急。

吳冕轉過身，看到果然是郝希夢。女孩穿著一身白色的護士服，面色依舊有些冰冷。她的手里端著個滿滿的飯盒，似乎剛吃了幾口，因為聽到談話聲，才走了出來。

“我們出去說吧。”吳冕有些顧慮地掃了一眼小護士，率先推門，又走出了社區醫院。郝希夢微微皺起眉，只得跟在吳冕的身后，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吳冕轉過頭，看著郝希夢，準備講明情況。他的視線不自覺飄遠，忽然看到背景里的小護士還隔著玻璃門，好奇地向他們這邊望了過來。他無奈地塌下肩膀，只得移開視線，假裝沒有看到那名小護士。

“吳冕，到底什么事兒啊？”郝希夢見吳冕磨磨唧唧的，于是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作勢就要給母親王春梅打電話。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吳冕見了，立刻伸手一攔，急中生智地說道，“我剛才看到王阿姨的餐館營業了。她這么快就好了？醫生不是讓她靜養一、兩個月嗎？”

郝希夢微瞇起眼，疑惑地看了看吳冕。在片刻沉默后，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沒事了，在家里嫌悶，就又營業了。其實她不說我也知道，餐館的廚師周師傅給她打了好幾次電話，說是要到朋友介紹的餐館臨時去幫個忙。聽說周師傅的手藝不錯，人也很好，因為餐館的歇業，愿意停工一個多星期，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吳冕聽到這些話，臉上不覺顯過一絲訝異。其實他只是尋常一問，沒想到郝希夢竟真的跟他解釋了起來。在他的印象里，這女孩有一種過分的冷靜感。此時那種冷淡的感覺雖然依舊存在，但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又縮短了一些。

見吳冕發著愣，沒有說話，郝希夢又垂下頭，小聲地補充道：“不過我下班后會過去幫忙的，不讓她干得太晚。”

這時，吳冕才明白，郝希夢以為他是來做社區服務的事后回訪的。他有些愧意，沒敢說穿，于是從手機里找出了李大爺的照片，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郝護士，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問問你。這個大爺就住在商鋪的樓上，最近剛做完心臟病手術。我看他今天的臉色有點不對，是不是因為受到了噪音的影響？你看看他的情況嚴重嗎？”

郝希夢湊過去，看了看照片，然后微微搖了下頭：“這個不好說。一個人要是心臟不好，有可能會像這位大爺一樣臉色發青，嘴唇發紺，但也有可能是面色和嘴唇都呈現出正常顏色，不會在臉上顯出病癥。這種變色一般是心臟病病情較重，或是嚴重缺氧時的反應，主要取決于心臟病的類型。而且嘴唇顏色紫紺并不一定是心臟不好，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比如天氣寒冷，或是肺部疾病等等。最近幾天一直在降溫，老人不耐寒，也有可能會發生臉色變化。”

吳冕聽后，雙眼忽然一亮：“這么說，李大爺未必是心臟不舒服了？”

“具體情況我也不好判斷，還是讓這位大爺到大醫院去檢查一下吧。”郝希夢沒有遲疑，立即脫口答道。她仿佛又想到了爺爺生病的事情，不想讓悲劇再次重演，于是正色道：“生病這事不能存在僥幸心理，更不能拖延。”

“你說得對。”吳冕點點頭，隨即問道，“那你們醫院今天忙嗎？”

“你是要請我們醫院的醫生上門看病嗎？”郝希夢聽后，詫異地看向吳冕。

“不是，是……”吳冕揉揉鼻子，有些尷尬地說道，“要是不忙的話，能不能請你跟我一起帶李大爺去醫院檢查？”

“這個……今天值班的護士多，我倒是可以做個調班，不過還得問問護士長。”郝希夢看上去更加驚異了，遲疑了片刻，才緩緩地說道。

“這簡單，交給我了！”吳冕嘿嘿一笑，推門又跑進了社區醫院。

郝希夢略一遲疑，也跟了進去。

吳冕直接找到護士長，比手畫腳地描述了噪音污染的嚴重、李大爺手術的九死一生，以及他獨自待在噪音環境下的巨大危害。聽到情況這么嚴重，郝希夢的臉色微微一變，顯得異常嚴峻。而護士長一向心善，聽后更是二話不說，直接就批準了郝希夢的調班申請。

這時已經12點半了，再不抓緊時間，說不定下午的號就掛沒了。郝希夢也顧不得繼續吃飯，立刻將飯盒放好，準備到更衣間，換下護士服。

吳冕看到后，急忙說道：“郝護士，你先把飯吃完吧？”

郝希夢卻搖搖頭：“不用了，我正好也不餓。”她說完后，迅速換了便服，然后拎著包，跟著吳冕走出了社區醫院。他們一起向李大爺家走去，準備接老人到胸科醫院看病。

路上，郝希夢走得很快。她的步伐不大，但雙腿的交替很迅速，有種風馳電掣的感覺。

吳冕在后面追趕，一雙大長腿都有些跟不上了，不得已呼喊了一聲：“欸，郝護士，時間還來得及。胸科醫院離這也不是特別遠，我一會兒叫輛車，咱們肯定能趕上下午看病。”

“可是……李大爺還一個人在家呢。”郝希夢沒有停下腳步，只轉頭掃了吳冕一眼。

“不用擔心，李大爺的家屬不在，但有我兩個同事陪著他呢。其實大爺的手術沒有那么夸張，噪音污染的情況也好多了。我剛才那么說，就是想賣個慘，讓護士長順利放行。”吳冕笑著解釋，臉上還有些得意，“這就叫做情感代入，我也是跟我們主任現學現賣的。”

“啥？”郝希夢這才站住，驚訝地看著吳冕，“喂，賣慘跟情感代入不是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