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裴惜和裴爭去集市買些吃食給大家準備晚飯，晚上留宿魚泉鎮，明早再趕路。

到了街口，前面一戶人家門前圍了一群人在嘰嘰喳喳議論紛紛。

裴惜與裴爭上前看，只見院子里一著粗布衣裳的青年小伙子跪在地上，哭喊：“你為什么要毒殺我爹？”

青年小伙子身旁是一有著身孕的婦人，她癱坐在地上，淚水連連地哭著說道：“冤枉！我沒有下毒！我沒有！”

“阿薇？”裴惜驚訝開口，人已經走進院子里了。

癱坐在地上的正是出自平京裴府的阿薇。

阿薇抬頭，頓時愣住，一時不敢相信，“姑娘？”

待看到裴爭時，眼睛瞪大了，“小公子？”

阿薇反應過來后，忙爬到裴惜腳邊，抱住裴惜的雙腳，“姑娘，真的是你！小公子也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青年小伙子聞言，臉上一時不忍露出些許惶恐之色。待裴爭看一眼他時，他趕緊擦擦汗，冷靜過來。

裴惜彎身扶起阿薇，拍了拍她粗布衣裳上的灰塵。

同時看了一眼那個青年小伙子，只見他眼神飄忽，碰到裴惜的目光時趕緊轉開了視線。

此時，裴惜的肩膀被敲了敲，裴惜轉頭見是景郗，不知道他哪里找來了一把折扇。

“你跑的那樣快，前面集市不見你，原是來這看熱鬧了。”景郗一臉寵溺、淺笑著說道。

“你怎么也來了。”

“自是來幫你提東西。”

“姑娘，這位是？”一時被忽略的阿薇已不哭了，好奇地看著景郗。

因為景郗的容貌放在人群中是相當出眾的，盡管他是普通的布衣常服。

“這是我夫君。”

裴惜說完，景郗勾唇，他喜歡聽。

阿薇聽罷，頓時又驚呆了。

裴惜捏捏阿薇的手，“你先說你的事，我的事晚點告訴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詳細說下今日發生了何事。”

阿薇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說：“今日我同往常一樣給公公熬藥，不料公公喝完不久后昏了過去。是馬大娘聽到我們房間的聲音，第一時間去請了大夫。誰知道大夫還沒來到公公就斷氣了，然后大夫診斷出是中毒身亡。然后他就說、就說是我下的毒，但我沒有下毒！”

阿薇是指著那個青年小伙子說的，她眼里閃著淚光，還夾帶著失望，丈夫不信她。

這青年小伙子正是張伯所說的老實小伙子，馬煥。

“分明是你下的，你厭棄我爹得了厥證，是個累贅，花光了家里的銀子。”馬煥頓時大哭說道，不像演的。

“我沒有！我熬藥時大伙都在做飯，她們都看見的。”阿薇看了一圈同住在一個院子里的其他三戶人家。

只是周圍人都在沉默，沒人應聲，更沒人上前。

阿薇愣住，眼淚又流了出來，“真的不是我！”

“有誰接觸過藥？”景郗開口問。

“我煮的藥，是馬煥端去喂的。”阿薇如實說道，說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略微復雜。

裴惜與景郗對視了一眼，似乎了然。

此時，院門外圍觀的百姓中，有人喊了一句，“衙門的人來了！”

衙門的人要抓阿薇和馬煥回去審問。

阿薇害怕得抓緊了裴惜的手。

裴惜輕輕拍了拍阿薇的手背，說道：“阿薇，不要怕。你身懷六甲，衙門不會對你怎樣的。你喊冤，如實說便是了，我們會幫你找證人的。”

阿薇聞言，點點頭，憋住了眼淚。

裴惜、景郗、裴爭三人也去了衙門，同意料之中一樣，經過仵作驗尸、縣令審問后中斷。

審到無人證證明阿薇有沒有下毒時便停下，暫將阿薇、馬煥兩人收監，因為他也有嫌疑。

“夫人，你也懷疑是馬煥，對吧？”景郗在回去路上說道。

“沒個正形。”裴惜輕掐了一下景郗的手背。

“你剛才不是叫我夫君嗎。”景郗笑了笑。

“我是懷疑，但是凡事得講究證據。我大概是有辦法讓鄰居證明阿薇沒有下毒，但是沒有辦法證明下毒的是馬煥。”

“噢，展開說說。”

“你們先跟我來。”裴惜說罷，扯著景郗和裴爭一起去了集市。

裴惜買了一些肉、蛋、點心等等，然后指揮景郗和裴爭幫她提著。

然后裴惜帶著二人去了阿薇家的院子，以阿薇長姐的身份一一拜訪了阿薇的三個鄰居。

韋大娘家，裴惜和韋大娘寒暄一番后，熟絡一些后才問道：“韋大娘，阿薇他們什么時候從平京搬來的呀，阿薇為不讓人擔心，有困難也不曾與我說，我都不知道她來了鄭城。”

韋大娘說道：“搬來一個多月嘍，他們不容易，老馬得了厥證，阿薇身懷六甲，小馬又是沒了生計咧。”

“阿薇和小馬平時感情好嗎？有吵架嗎？”

“莫見吵咧，兩小口子挺好，小馬見阿薇想吃酸的，便跑去后山摘楊梅給她吃咧。”

“那小馬和馬伯父關系好嗎？”

“也挺好的咧，有次我還看見小馬抹眼淚，因為沒錢買藥給他爹吃了嘍，難為這孝順的孩子嘍。”

后裴惜起身準備告辭，韋大娘見他們要走了，愣是多看了幾眼景郗，她夸贊說道：“你家相公長得可真俊咧，大娘平生沒見過這么俊的人咧。”

“我家娘子也很美！”裴惜身后的景郗說道。

裴惜回頭看了一眼景郗，他伸手給她，要拉她。

“對咧對咧，十分般配咧。”韋大娘說道，送人出門。

待裴惜走了三家后，發現說的情況都差不多的。

三人出了院子后，裴惜說道：“我猜測是馬煥忍受不了救父養妻的重壓，于是想送走他病癱在床的爹，這樣負擔就沒那么重了。”

“是或不是，試下便知。”

“怎試？”

景郗在裴惜耳邊低語兩句，裴惜了然，朝景郗豎起拇指，調侃道：“有權有勢，了不起！”

裴惜說罷，側頭對裴爭說道：“阿爭，你回去請洛巖他們來。”

“不急。”景郗叫住裴爭后，拉裴惜去集市。

“夜里再去，先吃飯再干活，不然你肚子又叫了。”景郗指了指裴惜的肚子，笑著說道。

裴惜被景郗取笑了，她佯裝生氣了輕輕掐了一下景郗的手背，景郗頓時笑意更深。

后三人買了一堆吃食回去，同眾人一起吃了晚飯后，簡單說下發生的事和晚上的行動。

夜里，馬煥坐在監牢里，忽聽見有人喊他，好像是身后墻壁上的氣窗傳來的。

他趕緊爬起，踮起腳去看，只是窗太高，夠不著。

此時馬煥再也沒有聽到聲音，只聞到一陣香甜的氣味。

馬煥以為錯覺，待再嗅，什么也沒有了。

馬煥一度以為自己太緊張，產生幻聽幻覺了，便躺下休息。

此時，窗外的裴惜收好她的迷幻藥，朝李選點了點頭后，便走到景郗身邊。

景郗摟著裴惜飛躍到屋頂，揭開瓦片觀察馬煥的反應。

而一身灰衣、披頭散發的李選，再次友情出演，他此時內心：這個家，不能沒有我！

李選此次扮演的是馬煥他爹老馬，不是來問罪兒子的，而是來原諒兒子。

李選站在小木椅上，頭部剛好到氣窗。他模仿著老馬的聲音說道：“阿煥，阿煥，阿爹來跟你告別了。阿爹不怪你，阿爹只是個沒用的老頭，只能躺在床上拖累你。為了看病花光了家里的銀子，你又要照顧阿爹、又要照顧阿薇，又要去謀生計，你太難了。阿爹不怪你，你不要難過了。”

臺詞是裴惜設計的，聲音跟阿薇探討的。

這模仿得七八分像的聲音，是剛才靠洛巖出面得去探獄才學到的。

迷幻劑加上七八分像的聲音，馬煥信以為真，他跪在地上磕頭，哭著說道：“阿爹，對不起！阿爹，對不起！我不孝，我有罪！”

“你別難過了，好好照顧阿薇和我那未出世的小孫子。小孫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如果是男孩就叫馬善存，如果是女孩就叫馬善真。”

最后這一句話才是直擊馬煥的心，善存！善真！

馬煥哭得越發大聲，再抬頭，他爹已不見了。

另一邊，洛巖還在和苗縣令喝茶，剛才洛巖亮出身份，讓苗縣令通融他幾個朋友進監獄看人。

于是洛巖不走，苗縣令也不敢睡，他陪洛巖喝了兩刻鐘茶。

而裴爭也不閑著，他按裴惜說的，敲響了阿薇的三個鄰居的家門。各交給他們十兩銀子，說感謝他們曾經對阿薇的照顧。

次日，韋大娘等人去了衙門，說要為阿薇作證。

而馬煥則是一大早就說要認罪。

于是，衙門又升起了堂。

裴惜站在景郗身邊，裴爭站在裴惜身邊，李選站在裴爭身邊，排排站著，跟著百姓一起看審。

洛巖繼續憑著身份坐在有簾子的側堂聽審，而常青箏在私塾教書，能不見人她都不想見太多人。

還沒到傳韋大娘的環節，馬煥便認罪了。

馬煥跪在堂下，見阿薇來了，流著眼淚說道：“阿薇，昨天的事，對不起！”

阿薇由于有了身孕，被安排坐上了椅子，她紅著眼眶，聞言愣了愣。

馬煥擦干眼淚繼續說道：“我爹藥里的毒，是我下的！”

阿薇聽后差點跪地，幸得有椅子支撐著。

場外圍觀的百姓紛紛嘩然，議論紛紛，大多責罵不孝子、該死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