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不知是誰按下了開關，頭頂的的燈亮了。

吳妄瞇了瞇眼，下意識地抬手遮住刺眼的強光，當感受到手腕上的沉重時，他才想起自己還帶著束縛器。

“咚，咚。”

面前深褐色的桌子被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聲音在空曠的黑暗中隱隱回蕩。

吳妄回過神來看著面前低著頭穿著一身玄色制服的審察員。

“姓名?”

頭頂上慘白的燈光只能照射到桌面附近，更遠處被死寂的黑暗所吞噬，看不見一點光亮。

吳妄捻了捻自己的衣角，這里的一切都讓他感覺不安。

“姓名”

審察員重復了剛才的問題。

“吳妄”吳妄答道。

審察員從一旁的筆架上取了一支毛筆，在紙上畫了幾筆。吳妄伸了伸脖子，但沒有看清寫了什么。

“字?”

“李之”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四周有許多人在看他。

“李之……”審察員有些遲疑的重復了一遍，或許他沒怎么見過一個人的字和名會八竿子打不著。

“年齡”審察員繼續問道。

“額……21”被注視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吳妄感覺自己脖子后面涼颼颼的。

“職業”審察員的聲音如同對死人說話一般，沒有絲毫起伏。

“道士……算了，無業。”吳妄環顧四周，總覺得哪里不對，但卻死活想不起。

四周的黑暗像是在無聲地吞噬著四周的光線。

“那你知道你為什么來這?”審察員的手上動作未停，依舊用筆在紙上隨意寫著什么。

“咕嚕?！?

吳妄剛要言語，卻聽到一陣隱約的滾動聲，像是什么東西在水里滾動。

他驚疑地環顧四周，卻發現什么都沒有發生。

錯覺嗎……

“不是因為我扮道士擺攤算命來騙……啊不是來賺錢嗎？”吳妄咽了咽唾沫，語氣急促地回答道。

“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我不會再犯了，絕對?！?

“不會再犯了?”審察員戲謔的笑聲響起，“你這已經是第七次被我們抓住了?！?

“那是意外……意外”吳妄尷尬地笑了。他使勁回想著自己之前的經歷，好像自己只是第一次被抓?

不管了，先把面前這個審察員哄過去，趕緊離開這鬼地方才是正事。

“你這已經是第七次意外了?！睂彶靻T直起身子，由于角度問題，吳妄并沒有看清他的臉。

“這……”吳妄剛要說些什么，卻又停了下來。

“咕嚕嚕”“咕嚕?！?

滾動聲又響了起來，吳妄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他暗暗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想讓它別抖了。

“嗯？”審察員疑惑道“怎么了?”

“沒事沒事，咱這治安司一直這么暗嗎?”吳妄平緩著自己的情緒，要怪就怪這里太暗了，讓人心里發毛。

“說的好像你沒來過似的，這里都這么亮了還暗?”審察員回復道。

那股注視感越來越強烈，像是有無數雙眼睛透過黑暗看著他，低聲細語。

吳妄坐立不安“先生，那我大概什么時候能離開?”

審察員或許是對他的態度有些惱火，不耐煩道:“還想出去?老實待著吧你，一天天的，凈不干人事”

吳妄剛想說什么，卻突然間形色怪異起來，他感覺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圓圓的，滑膩膩的，但一瞬間后卻又什么都感受不到，好像只是個錯覺。

他試著伸出手去桌子底下摸索，卻什么都沒有。

“咯咯咯”

一陣骨骼關節的扭動聲在四周不斷回蕩，隱約間，他看到審察員制服下似乎有什么在不斷涌動，像是在地毯下亂竄的老鼠一樣。

吳妄臉色慘白道:“先生，那啥，你沒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嗎?”

“不對勁？”審察員放下手中的毛筆，不耐道:“疑神疑鬼的，你別給別人算命算的走火入魔了。”

“咯咯咯”

“咯咯咯”

“咯咯咯”

扭曲的聲音從他體內響起，審察員從座位上站起。

四周的黑暗突然如惡虎般向著吳念蔓延，慘白的燈光如同癲子的狂笑一般滲人，在這燈光下，吳妄終于看清了審察員的臉。

不，那不能被稱作是一張臉。

無數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眼球遍布他的面部，在黃褐色的膿水中不斷蠕動，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許多細小的，生長不完全的眼珠從縫隙間長出，將其他的眼球擠得鼓脹，其中一些被擠出面部落在地上。

眼球不斷顫動，向著四面八方轉動著，一道道粗壯的筋脈在他的身體上不斷扭曲，夾雜著些許小骨刺。

“怎么不說話了?”那個怪物疑惑道。

吳妄原本的話語被死死地堵在喉嚨口，他只能徒勞地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審察員似乎是被他的表情嚇住了，它愣了一下，然后將遍布瞳孔的手伸向吳妄。

手上的瞳孔目光冰冷，倒映著吳妄恐懼的表情。

“哐當”

椅子被吳妄打翻在地，在那雙手觸碰到他前，他終于從恐懼中清醒了過來。

要命啊，這是什么東西?

吳念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緩緩站起，他發起抖來，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動，牙齒間忍不住發出互相撞擊的聲音。

他的雙腿顫抖著，不斷向后挪動，甚至差點踩到他衣裳的下擺。

那個怪物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屠宰廠里的屠夫看著砧板上的豬肉一般。

然后，怪物動了，它繞過桌子大踏步向前，些許掉落在地上的眼珠附在地板表面，不斷增殖著，變成一團團聚合物一般蠕動。

它像一個真正的審察員一般把手伸向吳念，與此同時，他的耳邊響起了審察員驚怒交加的聲音

“你有病吧你?趕緊起來?！?

吳妄躲閃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怪物抓住他的手。

一陣密密麻麻的瘙癢感響起，吳妄被抓住的左手不斷畸變，扭曲，一些細微的晶狀體在他的皮膚下面蠕動，令人惡心。

他不知道從何處得來的勇氣，鼓足力氣，將未被抓住的右手纂成拳，狠狠地砸在審察員的面部上。

“?。?！”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怪物慘嚎一聲，松開了吳妄的手。

吳妄甩了甩右手上沾染的膿水和血液，汁液爆炸的感覺讓他在恐懼中夾雜著一種怪異的興奮感。

“你瘋了嗎？吳李之！你TM打我是什么意思?”那個怪物捂著臉，依舊在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審察員這一角色。

吳妄挪動著不大利落的雙腿，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身后的黑暗如潮水般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