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你。”

“不然我就喜當媽了。”

我摸著珍珠耳釘，想要皮一下，嘴角彎了幾次，愣是笑不出來。

反而，想哭。

我坐在陽臺上，只覺得今天的風特別刺骨，抱住膝蓋貼在胸前，頭也埋進膝蓋里，還是在瑟瑟發抖。

就放任自己抖了幾秒鐘，我咬著嘴唇，重新站了起來。

“我只有5分鐘。”

“不能自怨自艾下去，不然那個嬰兒詭回來，我就得再高歌一曲了……”

再高歌一曲，還有用嗎？

其實我不知道。

嗯，也不想知道。

只是通過跟珍珠耳釘微弱意識的交流，知道有5分鐘的安全時間。

在這5分鐘里，

嬰兒詭暫時顧不上我這個“媽媽”，這會兒應該正擱宿舍樓下穿著紅繡鞋跳舞呢。

起身后，我第一反應是回到宿舍，鉆進我溫暖的，還殘留著玄冽氣息的床鋪上去，

遲疑了下，我還是咬牙跑到廁所門口，

向里面張望了一眼。

“我不能讓周穎一個人躺在那里……”

我都做好了攙扶著人事不知的周穎，用五分鐘時間生死時速的心理建設，

沒想到，

一眼望去，廁所里面空空蕩蕩的。

沒有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周穎，

也沒有流淌得到處都是的鮮血，

充塞的紅光也不見了，

只有蹲坑幽深如故。

“呼……”

我詫異了0.1秒，隨后松了口氣。

周穎沒出事，當然更好了。

然后，我又糾結了0.1秒，一咬牙，鉆進了廁所里，順手還給帶上了門。

這……

來都來了……

還是把該上的廁所上了吧……

不然等會兒再給憋得不行，我又得陷入是出來撞詭還是尿床的兩難。

一分鐘后，

我從廁所里竄了出來，

邁著颯沓如流星的步子，撲進了宿舍里，

再一猛子扎入了蚊帳中，

泥鰍般一拱一拱地，讓溫暖的被窩抱住了我，

最后，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安全了。

充塞在蚊帳中的氣息是那么的溫暖，

就像是未足月的嬰兒蜷縮在媽媽的肚子里……

啊呸！

這個比喻不吉利，

換一個。

我連連晃動著腦袋，把不吉利的念頭給甩得遠遠的。

在被窩里面，用最后時刻從地上撿起來的，已經摔碎了屏幕的手機看了下時間。

大概，五分鐘已經過去了吧。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

我的耳朵一沉，就像是什么無形的東西又鉆回了珍珠耳釘里。

你回來了，

它呢？

我在無聲地詢問，

珍珠耳釘用無言作回答，

蚊帳外的宿舍安靜，又不是很安靜。

安靜是所有人都已經睡去了，沒有不該有的聲音，

什么嬰兒啼哭，什么媽媽抱抱，全都沒有。

說不安靜，是我能聽到一些動靜，從幾個舍友的床上傳來。

曉琳那邊，如之前的好幾個日夜一樣，在睡著睡著突然地抽泣；

李瑤那頭，翻過來，覆過去，分不清楚是睡著了，還是在裝睡；

周穎在說夢話。

她有說夢話的毛病，以前臥談會結束，我只要比她晚睡著，總是會聽到她在說夢話。

是閩南那邊的方言，

壓根聽不懂。

平時覺得很吵，現在卻覺得很好。

都恢復正常了呢。

緊接著，周穎的夢話再一次傳入了我的耳中。

這一次，我聽懂了。

那是壓抑的哭腔：

“是媽媽對不起你……”

嘶……

我搓揉著胳膊，搓不掉不住站起來的雞皮疙瘩。

哪里有什么歲月靜好，

只有驚嚇從早到晚。

于是把被子蒙得更緊了，力求連頭發都不要露在外面。

不知道是不是被子里空氣不流通太悶了，

漸漸地，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嗯？

嗯嗯？

嗯嗯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我突然驚醒了。

感覺，

睡衣的扣子，在自下而上，

一扣一扣地解開，

有什么冰涼的，像是鱗片的東西，

從我的小肚子處鉆進睡衣里，一路向上爬……

我，我這是……

我竭力想要睜開眼睛，不知道是太困了，還是因為其他，

上下眼皮就跟黏住了一樣，死活睜不開。

我想掙扎，想起身，卻跟雙手雙腳都被人按住，腰也被人壓住了一樣，

紋絲不動。

“你，你是什么東西？”

“滾，滾出去。”

“我警告你，我……我……”

我腦抽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警告：

“我的夫君可是龍君大人！”

“不想死就滾啊，色魔。”

我的威脅，一點作用都沒起到。

我清晰地感覺到，那滑滑膩膩的東西從我的領口爬了出來，

一點一點地，

覆上了我的唇……

嗯？

嗯嗯？

本來只剩下驚恐的腦子里，

冷不丁地塞進來一個疑問，

怎么感覺，這一幕有點熟悉？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你干得不錯。”

誒？

我霍地一下坐了起來，

睜開了眼睛。

不管是起身的動作，還是上下眼皮的分離，都是那么地自然而然，就跟之前的限制不存在似地。

玄冽？！

剛剛那是玄冽的聲音。

我扭頭張望，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床頭，如龍如蛇的虛影在他身后狂舞，襯托得他高大得像要頂破宿舍的屋頂。

“你回來啦？”

我又驚又喜，拉開蚊帳的拉鏈鉆了出去。

跟昨夜一模一樣，

這時候，哪里都沒有玄冽身邊安全，

我不等雙腳落地就撲了上去，

一把抱向了玄冽的胳膊。

“嘭……”

玄冽的衣袖鼓蕩了一下，無形的氣墻再次出現，攔住了我的飛撲。

他皺眉：“跟你說過，女孩子要矜持。”

“哦……”

我老老實實地站好，表面做出乖巧的樣子，

心里憤憤不平。

你不會真以為我要抱你胳膊吧，

不會吧，

我就是做個姿勢而已，

呸，普信男。

枉我以為你會夸人了，是變好了，沒想到還是那么的下頭。

嗯？

嗯嗯嗯？

他說我干得好，是什么干得好？

讓嬰兒詭跳舞，

還是……

那句“我的夫君可是龍君大人”？

總感覺好像是后者。

我半點都不想知道答案，萬一他讓我再當著他的面喊一遍，

我不得尷尬得當場用腳趾頭摳穿地板啊！

于是用質問化解尷尬：

“你怎么突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消失？”

“怎么又回來了？這回還消不消失了？”

“還有，你剛剛是不是偷親我了？男孩子要矜持啊！”

前面幾句玄冽還一臉冰山，

最后一句終于讓他破防了。

“我親你？那只是入……”

玄冽話說一半停了下來，鼻頭一皺，七情上臉，斜睨了我一眼。

喂，你那滿臉嫌棄是什么鬼？

玄冽搖了搖頭，答非所問：

“剛才你做得不錯，保持下去。”

“活著，回到蘭家村見我。”

我笑容滿面，連聲答應：“好好好，等解決了那‘東西’，我就回去。

快告訴我怎么對付它，

或者，

你打個噴嚏，噴死它算了。”

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玄冽，

同時在心里補充：

回？狗都不回去。

絕不！

就突出一個滿口答應，絕不走心。

玄冽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彎起，輕笑。

美得不可方物，

帥得一塌糊涂。

我看呆了。

什么《封神》質子團，給我家玄冽提鞋配嗎？

它不配！

“你會回來的。”

“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

玄冽笑容就像是我眼花了一樣，轉瞬即逝。

我也從花癡狀態中脫離了出來，試圖再用話術讓玄冽解決了那“東西”。

玄冽卻不給我機會了。

他一步步地向后退著：

“我在蘭家村等你。”

我急忙穿上拖鞋要追，同時叫道：

“喂，你別走啊，把話說清楚。”

下一秒，

我左腳絆右腳，尖叫著撲向了地面。

眼看我的臉就要跟地板親密接觸了，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一秒，兩秒，三秒……

好幾秒鐘過去，想象中的疼痛一直沒有到來，

我睜開眼睛，

詫異地發現我蹲坐在床上，

蚊帳的拉鏈還拉得好好的。

再往外看，

天已大亮。

難道，

只是一場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