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時空之門的那一刻。

閻長夜感覺之前一剎那天旋地轉，隨著那哀嚎，腳步聲變大，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站在一處土坡下，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從土坡下爬上去就是早已損壞的官路，如今道路前后土質松散，滿是流民。

那流民衣衫太破舊的以至于分辨不出什么朝代。

天空灰黃，密密麻麻的小灰點飛舞，蟲聲嗡鳴，鋪天蓋地飛往下一個地點，有墜落的蟲子被衣不蔽體的流民哄搶而空，千里干涸，寸草不生。

天氣詭變，蟲子飛舞，卻異常寒冷，閻長夜先分析了一下生存情況，按照正常停止進食，體能糖原能支撐18小時，之后脂肪將為能量來源，但三天之后，脂肪分解的大量代謝酸會讓人有頭疼干嘔等中毒癥狀。

所以眼前很多行人有的邊走邊干嘔，或者捂著頭披著草衣神情恍惚，發型凌亂，瘦小如枯骨，這些多是一個個村的人成群結隊的，還算好的。

有的大部分流民身體脂肪早已耗盡，身體分解蛋白質，而蛋白質的減少讓身軀水腫，肌肉呈現難以想象的顏色，閻長夜看著發寒。

這都是什么人，瘦的肋骨，髖骨極其清晰，頭發枯黃，稍微其他人爭執打斗都能掉落頭發。

閻長夜在這群人有些突兀，身軀高大，手持雙槍，魁梧的身材格外突出，再加上黑袍雖然染土，但和那群人單薄的草衣，爛成絮子的衣服形成鮮明對比，只不過他拿著三米長槍，格外有震懾力，一般流民惡狠狠看幾眼就離開了，不想招惹。

大部分流民還在爬坡，去摘山中野菜，有的在刮著榆樹皮，拿著小鐵鏟，費力的一點點開刮。

還有掘觀音土的，只不過燒了蒸著吃，這種東西吃多了很容易腸胃堵塞腫脹而死。

至于什么淫穢一幕完全沒有，人在高度饑餓女性閉經，男性器官縮小，除了對食物得追求，再無其他念頭。

“掘尸碾骨....易子而食....人間煉獄…”閻長夜恍惚念叨了幾句，這群人是向東逃亡的，他也跟隨前往，他能看到路邊發黑的尸骨。

眼前慘烈的景象，飛速在腦海中劃過。

他決定，先跟隨這些流民移動的方向前行。

身邊的流民并非全部匯聚在一起，有人穿著雜草編織的衣衫，有人衣服里勉強有些破碎棉絮。

人群走在最后的，是帶著三四歲小孫子的老嫗，步履蹣跚。

那孩子穿的多一些，不過是裹上了幾塊破布，臉色泛青，嘴唇外翻，頭發像是枯草塑料。

老嫗一雙眼睛凹陷，顫巍巍的跟著人群。

閻長夜跟在人群后，聽著這些人的交談。

大部分人說的類似老河北話，看樣子是從河北出發，逃亡乞活。

閻長夜試著用老河北話問了兩句。

“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中氣十足的聲音讓路上逃亡的人群有些詫異。

沒人愿意回復，但看到武器，站在他身邊的老嫗有些害怕，聲音嘶啞的開口。

“去南直隸找條活路，這邊活不下去了，苛捐雜稅，兵荒馬亂，韃子來了一趟又一趟。”

閻長夜沉默了，知道什么朝代了。

“現在是大明哪一年？”

老嫗麻木，像是沒力氣，不愿意說話，但迫于壓力。

“太宗崇德七年。”

太宗崇德七年？

這是清朝的叫法，大清都普及開了嗎，

但這意味著現在是崇禎十五年，還有兩年大明完了。

真正地獄開局。

閻長夜再次陷入沉默。

經過詢問，他知道現在自己在山東和河北的交界-滄州，按照這個時代的叫法，叫做北直隸河間府。

昔日滄州是成為全國六大海鹽產區之一、明朝，滄州長蘆為鹽產匯集之所，明朝后期滄州鹽業逐步衰落，諸多鹽場相繼被裁剪、廢棄。

沒想到自己出現在這里，倒是不缺鹽吃了，可怎么活啊？

莫名的，閻長夜想到了老族長時常念過的一首詩。

蜀江船不到三巴，湖南船不到長沙。滿地干戈關塞里，行人那不早還家？

說是巴蜀與荊楚之間，因戰亂前進不得。

邊塞政權動蕩不安，兵戈滿地，人們想回家都不知如何回，清軍入關之后，繁華的南直隸慘不忍睹。

“

閻長夜有些讀懂了這首詩下的大明朝。

因為在流民中，只有帶著小孫子的老嫗回復了自己。

閻長夜看了一眼周圍，注意到沒人盯著自己，才伸手從牛皮包中取出了一小罐壓縮餅干。

“拿著吃吧，省著點，記得配水吃，不然噎得慌。”

他聲音壓得很低，老嫗像是愣住了，隨后發抖的手接過罐頭，激動的顫巍巍的，就彎下膝蓋，準備磕頭。

閻長夜直接伸手制止了。

“別讓人看出來。”

麻木的神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激動和感激，老嫗狠狠點頭，抱著小孫子，嘶啞的聲音不斷響起。

“謝謝貴人。”

悄悄掰開了餅干喂給孫子，只是片刻后，這名老嫗自己也忍不住了，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塞進嘴里。

閻長夜神色復雜，看著那雙眼睛。

面對食物，老嫗已經模糊的眼眸泛綠。

從另一個時代長大的閻長夜，莫名的，像是看到了一頭野狼。

給了罐頭，閻長夜也直接脫離了流民。

他得先去找一批族人。

自己穿越到了明朝末年。

按照族譜記載，萬歷十五年閻家族人在南直隸江陰縣城分族，開始尋找活路。

這是老族長告訴自己的，自己這一脈是閻家五房，分族的時候，去了山東承宣布政司兗州府，也就是臨沂一代。

其中宗族三房和四房在淮安府一帶，他們做好了這一支族人必要時候出海躲避戰亂，

至于二房大房留在祖地，南直隸江陰城，主祠也在這。

攥緊了手里的武器，閻長夜知道，自己必須找到自己這一房這支族人，回到主家江陰縣。

這個時代逃哪都沒用。

好在來之前閻長夜已經做好了打算，每個朝代的地圖都準備了一份。

找到明末的地圖，閻長夜盯著自己現在所在。

從滄州前往兗州府尋找族人走官道差不多為八百里。

路上的人很多，隱約間，就連官道上，都有不少百姓在逃離。

這個安逸農耕時代的大名，已經沒人有時間來管了。

沒有明顯的時間刻度，閻長夜只能看著天色越來越暗淡，天就要黑了。

不過背負著長槍，穿梭在人流中的他，有些突出。

目睹這些連鞋子都沒有，一雙腳磨的稀爛，散發著惡臭的百姓，眼神空洞而麻木的行走。

青壯走的還算快，老人和孩子則是拼命的跟在人群后面，又保持了距離。

怕走散，更互相忌憚。

人群中詭異的氛圍雖然沒有影響到閻長夜，可走著走著，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身后碎石的聲音響起，越來越近。

跟隨老族長常年習武的他知道，那是有人刻意跟在身后的腳步聲。

看著暗淡的天色，和前方的荒蕪，閻長夜轉過身。

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個略顯瘦弱，手里拿著鋤頭，棍棒，石塊的身影。

自己之前送了壓縮餅干罐頭的老嫗，居然也在其中。

遠遠的看著他轉過身，老嫗伸手指著他，神色陰暗而貪婪。

“他，就是他，他有糧食。”

嘶啞的聲音帶著北直隸特有的語調，此刻聽來，卻讓閻長夜沉默。

老嫗提到糧食兩個字的時候，他分明看到那些跟在身后的男人眼底的狠辣和戾氣。

老嫗轉頭跪下，狠狠磕頭，額頭上都染了點血漬。

“求老爺們行行好，到時候分給老婆子些。”

這些被老嫗引來的人沒有說話，步步逼近，眼底的肆無忌憚，讓閻長夜也沉默下來。

毛骨悚然，毫不掩飾的殺意，告訴他，這里是亂世。

十二個略顯瘦弱的人，有人穿著破棉絮，有人光著腳。

這一刻，最先動手的，是收斂了苦笑的閻長夜。

伸手，抽短槍，投擲，一氣呵成，迅猛無比！

遠遠看著這里的老嫗被巨大的力量貫穿，死死釘在地上，骨骼和碎肉混合著殷紅的血水，逐漸沒了聲息。

眼間閻長夜動手殺人，這些羸弱的男人也沒害怕，像是兇狠的狼，一言不發，一擁而上！

棍棒，鋤頭，石塊照著腦袋就砸。

閻長夜也徹底面無表情，悍然揮舞長槍，連續突刺貫穿了三人。

餓的不行的男人們見狀，也沒有繼續進攻，拖著尸體，面無表情的步步后退。

老嫗身邊的孩子坐在暗淡的天色的曠野中，逐漸沒了哭聲。

閻長夜長槍還在滴血，一步步靠近，發現孩子眼睛鼓出，面色發青，竟然直接被噎死了。

夜幕降臨，閻長夜一言不發，閉上了眼睛。

真是！！！好時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