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新不由得內(nèi)心微微一動。

說實話，是有些緊張。

現(xiàn)在，他在人家的車?yán)铩?

對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格斗高手，自己只是一個手舞足蹈的半搭子。

更何況，在汽車?yán)镞@種狹小的空間，自己那所謂的卡波耶拉專精，根本就沒有可能施展拳腳！

一時間，趙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兩個人就這樣，在車?yán)?，以車?nèi)后視鏡為媒介，對視了近一分鐘。

最終，還是馮清先開口了。

“我現(xiàn)在可以送你回賓館。那里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安全的。”

趙新也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你為什么來救我？”

馮清把目光移開，靠在椅背上，“我不希望一個好人就那么死了?！?

趙新眉頭微皺。

這話跟沒說一樣。

“這么說，有意義嗎？換句話說，你幾次三番跟蹤我，盯我的梢，只是想親眼看見，我還活著？然后呢？把我的行蹤告訴你的同伙，讓他們?nèi)ノ胰サ哪莻€公園？”

馮清的語氣之中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我要是他們同伙，費這么大勁救你干什么？再說，”

她輕吐了口氣，“那些廢物，不配做我的同伙。”

趙新反而心中疑惑更濃，“你到底為什么一直監(jiān)視我？”

“你為什么覺得我一定是監(jiān)視你，而不是保護你？”馮清的語氣很自然，雖然是反問，卻沒有一點兒譴責(zé)或質(zhì)問的味道。

“我……”趙新一時語塞。

確實，自始至終，馮清沒有表現(xiàn)出過敵意。

但是，他也有懷疑的理由?！拔覐膩頉]有遇到過想要保護別人，還一直畏畏縮縮，不肯正面說明的人。你的這些說法，我不能認同?！?

“還有三分鐘?！瘪T清看了看表，冷不丁地冒出來了這一句。

趙新不解，“什么意思？”

“還有三分鐘。”馮清又重復(fù)了一遍，“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做嗎？再過三分鐘，我就告訴你?！?

“為什么非要等三分鐘？你是在等什么人？還是要干什么？”趙新心中謹(jǐn)慎再起。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三分鐘不一定安全。

遲疑了一下，趙新伸手就去開車門，準(zhǔn)備下車。

但是，車門還是鎖的。

馮清不知道是不是為防止趙新下車，恢復(fù)了駕駛的姿勢，平和地說道，“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

說罷，踩下油門。

這一次，她的車開得比較溫柔，速度也不快。

但是趙新心中卻更加不平靜。

困住自己，醞釀更大的陰謀嗎？

比如，等個外科醫(yī)生過來，噶自己的腰子？

疑惑與淡淡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趙新他不知道該不該問什么，也不知道能怎么問。

終于，車內(nèi)的表變成了00：00。

馮清再次將車子停下，“下車吧?！?

趙新看了看，外面燈火通明，是一片夜間活動的小廣場。

這里人來人往，還有幾名警察或蹲點或巡邏地在維持秩序。

馮清已經(jīng)先下了車，坐到離他們最近的一處長椅上。

趙新心中的危機感輕了不少。

至少，人多的地方，誰都不能胡來。

他跟著下去，坐在她身邊。

“我沒有跟蹤你，也沒有監(jiān)視你。我那么做，就是要保護你?！?

“錢進，是錢列仙的遠房親戚，這一點你應(yīng)該知道?！?

“隨錢進去錢家的過程中，偶然巧合，我聽到錢家的人密謀，要對你下黑手?！?

“我覺得你不像壞人，所以不希望你吃虧?！?

說這些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看向遠方的燈光，就像是在欣賞著夜景。

趙新更為不解，甚至是不信?！熬瓦@么簡單的事，你直接告訴我不就行了？”

“我告訴過你，用了一個匿名的手機號。但是似乎你并沒有相信?！瘪T清突然嘴角微翹，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

“沒頭沒尾的短信，我怎么相信？包括你現(xiàn)在說的，我怎么相信？我不會無辜地冤枉一個好人，但是至少你該把事情的邏輯說得更清楚一些！”

“比如，你剛剛說的內(nèi)容，為什么非要神秘兮兮地搞什么三分鐘？”

趙新的情緒又有些波動，“同樣，我又怎么知道，你帶我來這里，是不是在某個地方，有一個狙擊手，正拿槍指著我的頭？”

“呵?！瘪T清的嘴角翹得更厲害。“水陽這地方，哪兒去找什么狙擊手？”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為什么要等三分鐘，是因為我曾經(jīng)和錢進簽了協(xié)議。上一期協(xié)議的時間，恰恰到昨天24時為止?！?

“協(xié)議的內(nèi)容是，我作為他的助理和保鏢，替他工作。在工作期間，我所見所聞，不管是什么內(nèi)容，都不能向外界透露。”

“所以，沒辦法。”她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我要執(zhí)行我的協(xié)議，所以即使知道那些人要針對你，也沒有辦法直接告訴你?！?

“現(xiàn)在不同了。協(xié)議到期，一身輕松。”

趙新聽著，直皺眉頭。

這個理由似乎能站得住腳，但又感覺有點兒……愚忠。

他不由得搖起了頭，“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就算違法，你也要坐視不理？區(qū)區(qū)一份協(xié)議，就能泯滅你內(nèi)心的良知？”

馮清睜開眼睛，看著趙新?！拔覐奈醋屛覂?nèi)心的良知泯滅。這也正是我在每個可能出事的時候，都在你附近出現(xiàn)的原因?！?

“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我能保護你。包括你去見錢進，我為什么用出租車，就是怕錢家的司機有問題?！?

說完之后，是兩個人長時間的沉默。

趙新現(xiàn)在心情復(fù)雜。

長嘆了口氣，他道，“如果這些是真的，你不覺得，你這樣很累嗎？”

馮清又恢復(fù)了剛剛的躺背閉目的姿態(tài)，“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過往，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承諾?！?

“有些事情，你不說出來，同樣可以去挽救。但是，一旦違背了承諾，你永遠無法挽回?！?

“這是一個人的信譽，如果夸張點兒說，是人生的信仰和追求?！?

“我是錢進資助長大的十個孤兒之一。確切來說，最初我不是孤兒?！?

“父母在我十歲的時候，都得了癌癥。是錢進出錢，幫他們治病，但是無力回天?！?

“后來，他出錢，送我去孤兒院，送我去上學(xué)。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一個高大的形象，像天使，像神明?！?

“我父母也那么認為。在父母死前，我答應(yīng)過他們，一定要報答錢進。”

“恰恰，錢進需要一個能辦事，還能當(dāng)保鏢的人。等我長大了，我成了錢進的助理。雖然有這樣的過往關(guān)系，但是，錢進從不真正相信任何一個人。”

“所以，我和他簽協(xié)議，不該說的絕對不說，不該做的絕對不做。他交待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否則，他就會把我的把柄公布出去?！?

“就這樣，五年。昨天，是最后一天。”

馮清這會兒又坐直了，像是在感慨，“結(jié)束了，終于結(jié)束了。不管是因為協(xié)議到期，還是因為他死。”

趙新聽著，心頭突然一動?！鞍驯?？”

馮清沒有回答，有些像是自然動作一般，右手去捏了一下左上臂。

趙新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胳膊上有一條血口。

連衣服帶皮膚，全都已經(jīng)劃破。

血已經(jīng)順著手臂流到了指尖，還在往下滴落。

他不由得有些緊張，“你受傷了？”

馮清沒有回答。

因為一輛警車開著警燈停到了兩個人的眼前。

車上，四個警察同時下來，將兩個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