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尚未踏足玄冥觀,便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冷氣擋住了去路。
胡姬的指尖一直在喚出箜篌法器的扳指上摩挲著,往掌心哈了幾口氣。黃以闕走在她身前,在極低的溫度下,他鎮(zhèn)定的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迷仙扇被他很好地隱藏在了袖口里。
與二人想象中的不同,這玄冥觀中竟沒有一個幫手,連一個機關(guān)都沒有,像是到她家里做客一樣。唯一攔路的,也就是那難以忍受的低溫了。
可這進程越是順利,二人的心底便越是慌張,不知那神秘女子是不是使了個計,故意請他們?nèi)氘Y的。
玄冥觀的內(nèi)部陳設(shè)如同迷宮,二人不知在這種低溫環(huán)境中呆了多久,內(nèi)力不受控制地外泄出去。單薄的衣衫護不住溫度,雙手被凍得通紅,四肢也發(fā)起癢來。
這里似乎是個死局,越往深處溫度便越低,胡姬緊裹著身上那層單薄的青衣,嘴唇兒也凍的發(fā)紫。
每每想念個訣來護身,意識都會變得混亂至極,念不出半個字來。
黃以闕將外衣脫下,欲要給胡姬披上,卻被她止住。
那件衣裳都被凍得發(fā)硬了。
如此炎熱的天子,這玄冥觀竟能溫臨冰點,就連他們這般高修為的妖仙也要受難。這觀主日夜生活定居于此,定不是什么普通修士。
越往中心主殿走,身上的內(nèi)力便傾瀉得更多,雙腿都被奪走了行走的能力,這么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胡姬止步,也攔住黃以闕,將頸上的青玉琉璃掛摸索出來,貼身的掛珠已經(jīng)被凍成了冰串兒。
她顫抖著呼出一口白氣,喚人的訣還沒念出,一個熟悉的清冷女聲便于不遠處傳來:
“有失遠迎。”
胡姬恍惚片刻,如同陷入了環(huán)境那般,眼前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串串兒晶瑩剔透的白玉珠掛墜,后頭隱隱約約透出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
“請進。”女子道,語氣中帶著幾分催促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在低溫環(huán)境中待久了,體溫產(chǎn)生了錯覺,白玉簾后似乎是溫暖的,迎面吹來的風(fēng)兒也是柔柔的,撫得人舒服。
胡姬伸手向后一探,黃以闕一把覆住她冰涼發(fā)紅的指尖,那顆藍玉戒指幾乎凍成了冰塊兒,好在黃以闕的掌心中還尚存一絲余溫。
她的目光對上他的,那無波深邃的眼眸竟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胡姬掀開那白玉簾,一陣冰霧散退散開,太儀清正端坐于主座上斟茶。
“二位換了新衣裳,我都認不出了呢。”太儀清意味深長道。
她的打扮與上次交戰(zhàn)時不同,梳著凌云髻,兩鬢前掛著白玉發(fā)飾,眉間依舊是留一點朱砂,用緋紅的胭脂點了紅唇,清冷中帶著戾氣。
太儀清放下手中的茶壺,抬眸望向二人,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明知故問道:“不知二位前來尋誰?”
“您那般神通廣大,自然知道我們來找的是誰吧?”胡姬蹙起眉頭來,時刻準備著喚出藍玉箜篌。
太儀清將細長的丹鳳眼閉起,感嘆般搖了搖頭,道:“玄冥觀太儀清,不知二位尊名?”
“我們可不是來同閣下交朋友的。”胡姬見太儀清對于放人只字不提,也不打算再陪她耗下去了,嫻熟地喚出藍玉箜篌。
那只箜篌做工精致,銀色作為基調(diào),寶藍色的玉石作為點綴鑲嵌銀中,型似鳳凰涅槃。琴弦細若無物,所奏音律卻震人心魄。
胡姬將琴弦飛速一撥,周遭瞬間結(jié)出個結(jié)界來,黃以闕護在她身邊按兵不動。太儀清冷笑一聲,猛地拂袖,案上的茶杯碎成了一地冰渣:“你著急了。”
剔透晶瑩的長生琉璃綾猛地從遠處回到她的手上去,即將束縛住胡姬時,一陣冰風(fēng)斬斷了一節(jié)琉璃綾。
泛耀著銀光的神器被削成了小段白布,如同少年的發(fā)帶般隨風(fēng)飄擺。
黃以闕將手腕一轉(zhuǎn),那陣吹往南邊的寒氣猛地被逼去北邊,直襲太儀清。胡姬也在這時猛地撥起箜篌來,一陣寒風(fēng)被削得鋒利,如同劍氣般向著太儀清襲去。
太儀清對于這等雕蟲小技,都不屑于看一眼,她將手中琉璃綾奮力一收,那陣寒風(fēng)劍氣就像破了元神般癱散過去了。
“閣下莫不是忘了,這里是玄冥觀啊。”太儀清將手中的長生琉璃綾向著自己懷中一勒,綢帶在她的手中猶如利刃,頃刻間便亂了胡姬音律。
在她的地盤,沒有人能贏得了她。
絲帶向著胡姬飛攻而去,她棄琴起身躲了這一擊,箜篌留在原地來不及收去,一陣巨響轟鳴而出,箜篌閃爍了幾點脆弱的寶藍色光芒,重新變?yōu)榱税庵感螒B(tài)躺在地上,讓胡姬斷了后手。
“你把柳姨藏在哪兒了?!”胡姬趕忙拾起地上的藍玉扳指,想使個輕功破了太儀清那天羅地網(wǎng)般的綢帶陣。
太儀清輕蔑地勾了勾唇,竟直接收了琉璃綾,道:“我還以為二位是什么修為至深的大妖仙呢,沒成想,在我這玄冥觀也只能撐住個五六招。”
黃以闕將扇面一翻,想趁她不備偷襲一番。
一陣寒冷刺骨的風(fēng)兒從她的耳畔拂過,太儀清微微傾過身子去,側(cè)躺著將玉指一合。黃以闕立即棄了扇,一陣冰冷如同吸髓般纏繞住他的骨肉,那只拿扇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太著急,還是太著急……”太儀清悠悠道,“前幾日我在你手上留了冰蠱,如若你們再遲來幾天,這蠱興許就褪凈了,也不至于這般情愿地將把柄送到本座手里……”
“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兒。”太儀清垂下眸子去,眼下出現(xiàn)一小塊陰影來。她將銀白的衣擺向一旁掀去,輕輕踏了踏地,“本座現(xiàn)在就帶你們?nèi)ヒ娝!?
此話剛出,原本裝潢華麗的玄冥觀從上到下直接崩潰,地板猛地顛抖起來。明亮的主殿于剎那間變成了一個冰籠,一切光輝就此湮滅,只剩下無際的嚴寒。
這里像是個封閉而不透光的四角盒,每一面墻壁都是光滑的鏡子,連平棊與地板也是。
胡姬望向鏡中,無數(shù)個自己在這個四角鏡子世界中折疊反射,將自己的一言一行完美復(fù)刻出來,似是在嘲諷。一陣暈眩涌上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