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厲輕塵的指揮下,大部分的災民都自覺地排起了隊伍,而梁祝余作為軍醫,又有現代的一些急救常識的人,對于那些災民的傷勢處理自是輕松,可心里卻是越發的沉悶。
眼前的人們衣著都是襤褸的,瞧上去毫無生氣,梁祝余心中悲愴,她細心地給眼前的小姑娘處理腿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的傷口,梁祝余卻見她忍著不吭聲,道:“真勇敢!”
那小姑娘瞧著梁祝余,忽地問道:“姐姐,你是仙女嗎?”
梁祝余一怔,笑著搖了搖頭:[我若是真仙女,便不會讓你們的家園變成這番模樣。]
“姐姐長得好看,又善良,一定是仙女。”
梁祝余摸了摸她的腦袋,對著她的母親囑咐道:“切記,最近那些傷口處不要沾水,還有,拿著這個牌子去前面的棚子里等著拿藥就好。”
這也是梁祝余的主意——有些藥是普遍的,可以讓大部分人服用,所以梁祝余一邊治療一邊估量了過后,讓厲輕塵尋人去熬煮部分比較普適的湯藥,按牌子分發下去,百姓們自行去熬藥處領一碗便可。
厲輕塵也忙碌得很,他采納了梁祝余的建議后,又讓來了的將士們去將亡故之人的尸體帶去一地集中火化,又忙著尋人去搭個棚子,讓百姓們有地方歇息。
直到梁祝余突然發現,她診治過數十個身子發軟、不斷嘔吐的病人后,她緊急去詢問了其他軍醫有無接收到這樣的病者,統計過后她的后背發涼,她慌張而又鎮定地吩咐其他軍醫做好治療,找來了一個將士,讓他速速把厲輕塵尋來。
厲輕塵來之后,梁祝余早將那些癥狀都是發軟發熱、不斷嘔吐的病人集中到了離人群較遠的地方,而她自己則是與厲輕塵保持了一米的距離,告訴他:“厲公子,有不少人出現了相同的癥狀,我懷疑瘟疫已經散播了很久了,我不確定是否是瘟疫,但太多人癥狀相似,我認為不得不防,眼下,請你尋個干凈、暖和的地方安置這些病者。”
“已然備好了,待會兒我就讓人帶那些病者前去。”
“好的,眼下城中的環境仍是很差,你請將士們好好整理,特別是那些臟亂差的地方、飼養家禽的地方,一定要處理好!”梁祝余憂慮無比地交代著。
厲輕塵的人手腳很快,在一個半榻的棚子那里加蓋了一下,便成了一個暫時歇息的地方。好在眼下這類癥狀的人還不算多,勉強能擠得下去。
而來的這一路上,梁祝余嘆道何為“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的慘劇。將士們搜尋來的尸體交疊著,梁祝余出于對生命的尊重,向那些逝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梁祝余要了一些人手前來,但大多是自愿前來的,這也是梁祝余提出來的,厲輕塵想安排人跟她來,梁祝余反對了他:“若真是瘟疫,只怕眾人避之不及。還是尋些自愿前往的,不至于臨陣脫逃,也是尊重了個人的意志。”
厲輕塵并沒有跟著梁祝余在那個簡陋的病遷所,他仍需要把控住城內的大方向。
梁祝余也是一刻都不得閑地,她與那幾十個病人溝通交流、對其進行診斷,梁祝余緊縮眉頭,這不是她接觸過的尋常病癥,她必須謹慎對待。
龍行殿。
秦獨之與姜明光對坐著,二人皆是一臉冷漠,姜明光忽然意識到他有些看不分明秦獨之的情緒,而自己的情緒似乎已經被他窺探得一清二楚。
“阿棠可有消息了?”
“你是替誰問的?”秦獨之淡然地詢問道,“是姜少夫人,還是姜相邦?抑或是,你自己?”
姜昭握緊了拳頭:“獨之,此番我回來,并非想與你爭執什么。阿棠出事至今,你不過是離開了一趟,回來后卻如此鎮定,你是不是有她的消息?”
“明光,你已是有婦之人,再來探尋棠兒的消息,是否不太妥當?”秦獨之將杯盞放下,一招手,一旁的宮人便前來:“公子有何吩咐?”
“去,拿盤糕點來。”
“這……”宮人疑惑地撓頭。
“哦,我都忘了,龍行殿的宮人們已盡數被換走了,你不知便算了,退下吧。”
秦獨之說罷,姜昭詢問道:“龍行殿的宮人為何會被盡數換走?是父親所為吧,獨之有何吩咐只管說。”
“把新的宮人里頭,屬于你們姜家的給我撤走,讓那些舊人們回龍行殿,你若是做得到,我便回告知你棠兒的消息,”秦獨之起身,道,“我當休息了,明光,希望三日后你能做到。”
姜昭眼見秦獨之走進了偏殿,他也知曉那是梁祝余住過的偏殿,他握緊了拳頭后又放松:[以秦獨之對阿棠的情深,想必阿棠定是無礙的,難不成是被他的人救走了?那我豈不是必須得站在秦獨之這一頭了?若是他出了問題,只怕日后再難見阿棠。]
姜昭想起了自己回去后——
姜無卑并無關心也并無愧疚,而是教誨道:“昭兒,此番歸來后,當以姜家大業為上,還有,你與柳心也當盡快為姜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那梁棠一個女子留在前線,是絕對不配入我姜家的,你要記住,你是我姜家的嫡長子!你所娶的只能是貴女!”
“父親,兒子知曉。”
姜無卑緩緩走下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著的姜昭:“你在前線做了什么,你以為我不知曉?我只是不愿點破你。那個梁棠,多次違逆我,我絕不可能允許她入府,她也做不成王妃。昭兒,你若是裝裝也便罷了,但要是當真了,你知道后果。如果你不聽話,你的弟弟們隨時能夠代替你,你從小學過的,‘一枚無用的棋子,是隨時可以被棄出局外的’。”
姜無卑揚長而去,姜昭跪在地上,握緊了拳頭。
姜昭望向了殿外的一盆花,花盆上刻了個扭扭歪歪的蝴蝶。他見過高柳心侍弄,也聽她說過“這是阿棠送我的花,我們兩個一人一盆,她說我們這叫姐妹花,瞧,這可是阿棠親自刻的蝴蝶”。他隨時路過看了那蝴蝶,卻也忍俊不禁,只是此刻,他眼前的那盆無人侍弄,早已枯敗。
秦獨之靜坐在偏殿,他是故意把那盆花擺在窗邊的,只為了姜昭能夠看見。他在賭,賭高柳心曾經告訴過姜昭那盆花的意義。秦獨之有些痛恨這樣的自己:[利用祝余去換取自己的利益,秦獨之,你真卑鄙。]
他隨手拿起了那一簍竹簡里,上面梁祝余寫的是“笨蛋,別想太多啦,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都會支持你的!^_^”
[祝余,我真的很想念你,可是如今的形勢,你不回來反而是好事。]
秦獨之握緊了那竹簡:[他們想把你的痕跡消除,可他們不知道,你的一切都在我的腦中,是忘不掉的。]
秦獨之從架子上拿下配劍,他的個子長得快,所以配的是一把很長的劍,可他偏取名為“短別離”:“長相思,短別離,日夜望君歸。祝余,我心中又念著你快些兒回來,又怕你回來與我面對這些腌臜事。在等你回來的日子里,我一定會盡快,讓這里成為你能停留的、安全的家。只要你回來,無論多久,我都可以等。”
安希那邊則是已經打算找人把東西送回晉國給秦獨之,卻偏巧在對岸遇見了前來尋找梁祝余的洛乘風。
洛乘風也訝異得很:[怎么這安國軍隊還不離開?!]
安希見他前來,尋思著與其找旁人,不如問問這個小將,在將士的保護下,他緩緩靠近了洛乘風,洛乘風提著長槍上前,勇得很:“是不是你們把我的乖徒兒抓走了?!”
“誰是你的乖徒兒?”安希詢問道。
洛乘風不經腦子回應道:“梁棠。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敢欺負她,我……”
“棠兒是我的好友,”安希淡然說道,“所以,那天她拼死救的是你?瞧著很一般啊,沒什么腦子,看樣子肯定不是棠兒喜歡的那種,那我就安心了。”
洛乘風聞言既開心又生氣:“你什么意思?!小棠跟我那可是最好的朋友!”
“棠兒可沒說,再說了,我跟棠兒從小就認識,你怎么可能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才是。”安希反駁道。
如果梁祝余在這兒,瞧著這兩個活寶在這里吵吵鬧鬧,一定是給他們倆一人一拳,然后補充一句“幼稚”后,揚長而去,然后這兩個活寶就會跟在她屁股后面。
“胡說!我從來就沒聽小棠提起過你,再說了,小棠的功夫還是我教的呢!你呢?”
“哼,給你看!”安希氣呼呼地拿出印章給洛乘風瞧,“這可是棠兒給我做的,還有一枚,可惜不是給你的,是給秦一的,你這還好意思說是最好的朋友,人家都沒給你做哦。”
洛乘風肯定是不服氣:“哼,你把小棠喊出來,看看她到底跟誰更好!不就是一枚印章嘛,有什么好稀罕的,小棠可是舍命救了我的,這可比你的印章珍貴的多。”
“你還好意思說?居然讓棠兒救你!一個大男人這么弱,讓棠兒涉險來相救,真是不行,跟棠兒說的一樣,很不OK。”安希鄙夷地說道。
這句“OK”一出來,洛乘風也算是認定了安希確實認識梁棠:[這種嘰里咕嚕的話,也只有小棠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