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儉再次點頭,也明白,殿下這是求穩,北方民風彪悍,確實有些事不易操之過急。
殿下只是給他一個方向,沿著這個方向走就好。
裴行儉走了以后,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傍晚,北疆的風襲來,漸漸有了些涼意。
敕勒川這邊的夏天,到底比長安涼爽許多。
春桃踏著漸漸升騰濃烈起來的夜色來找李弘,李弘看她神神秘秘的,在她挺翹瓊鼻捏了一下。
“什么東西,還藏在身后?”
“殿下您看!”
春桃說著,雙手伸到身前,手中是一張紙,上面寫著一首詩。
李弘拿起,是駱賓王的詠鵝,這首駱賓王七歲寫的詩在大唐此時早已家喻戶曉。
春桃讓看的自然不是詩本身,而是她寫的字。
李弘細看了一番,確實字寫的好看許多,要知道在長安時,春桃才開始漸漸熟悉寫自己的名字。
“寫的不錯,這才多久,你的字已經寫的不太丑了。”
“殿下,春桃現在能認識一百多個字了!”
“這個必須好好獎賞,說,想要什么?”
“殿下知道春桃想要什么!”
這姑娘說話,此時臉還會紅一些,李弘好笑捏了捏她臉頰。
“給你的還不多?”
“不是東西,春桃只想殿下喜歡春桃!”
“本宮怎么會不喜歡你,哪次和你一起,不是扶墻出去!”
春桃嬌笑起來,擠在李弘懷中。
“上官夫人教導的真是不錯!”
李弘有感而發。
“夫人說,春桃跟著她兩年,就不差那些長安的大家閨秀了,跟三年,就在這些大家閨秀之中也屬出類拔萃了?!?
上官夫人的自信,一直讓李弘很欣賞。
其實唐風一直如此,看每個人都是如此朝氣蓬勃,如此自信。
杜甫年輕時凳泰山,寫下: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詩句之中那種少年人的自信那是真的滿滿。
李白被賀知章引薦給玄宗時,讓高句麗脫靴,讓楊貴妃磨墨,寫的三首清平調全是描寫楊貴妃的。
這已經不是自信,而是有些孤傲不識大體了。
要知道,男人最忌諱什么,別人對自己老婆評頭論足,即使是夸贊那也不行。
不過玄宗也是大度,雖然不喜歡李白,卻也沒難為李白。
唐風比起別的時代,那種充盈的自信,真的讓李弘很是滿意,此時的人,沒有后來人的謙恭內斂,更沒有他們的謹小慎微。
那份張揚自信,無論哪個時代,都無法比擬。
“那你好好跟著夫人!”
春桃點頭,忽然看著李弘,在他唇上點了一下,李弘被她如此挑逗,自然不會客氣。
一會氣急,兩人才松了,李弘望著春桃,看她依舊躍躍欲試模樣,在她臉頰捏了幾下。
“你說我們回長安時,你學文寫字會不會勝過小郎?”
“一定勝過他,春桃可是很努力的?!?
“你的努力本宮能夠看到,可小郎也在努力。”
“勝不過小郎,春桃也定能勝過二虎!”
李弘聽了大笑,這是撿軟柿子捏了。
外面凝翠已經進來,見春桃此時正擠在殿下懷中,和殿下有說有笑,凝翠面色有點不自然,不過還是趕緊開口。
“殿下,水已經準備好了,凝翠伺候殿下沐??!”
“不用了,你們幾個跟著本宮,也一路辛苦了,本宮帶著春桃去洗就好,你們也早些休息!”
“是,殿下!”
李弘忽然抱起春桃,春桃一聲驚叫,兩人離開了這邊。
凝翠站在那里,用手絞著衣袖。
一張紙從桌面掉落,凝翠撿起,上面的字凝翠其實還能認識幾個。
第二日,李弘本想騎馬在敕勒川瘋跑幾圈,好不容易來到敕勒川,在草原縱馬可是李弘很想的娛樂。
奈何天不隨人愿,第二日天空飄起烏云,很快雨水落在云中城中,也落在敕勒川茫茫的草原之上。
城中路上已經漸漸凝聚水流,整條街道沒幾個行人,剛剛興起的邊市此時也已經門可羅雀。
李弘站在城頭,看著外面夏雨茫茫,也只能興嘆。
其實草原的下雨天并不多,不過這個時代特殊,溫暖期,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線北移,草原的雨水就多了起來。
這樣牧草更加豐茂,牛羊也更加肥壯,這是好事。
其實這里還不明顯,看看西域,那里綠洲成群,百國林立,駱駝都要學著游泳。
四百毫米等降水量線北移,其實變化最大的恰恰是西域。
李弘嘆息一聲,也只是嘆息下雨天不好騎馬。
那里裴氏拉著春桃,幾個侍女已經備好油紙傘,等待殿下打道回府。
畢竟出來是為了騎馬,此時馬肯定是騎不成了。
李弘也打算回去,忽然風雨中傳來馬鳴,那聲音極其嘹亮,一群人紛紛看向馬鳴聲傳來方向。
只見風雨之中,一道白影從城外不遠飛馳而過,那白影足踏草原的積水,漸起水花,和雨水融為一起。
“裴愛卿,那是什么?”
“回殿下,臣也是第一次見,不過聽本地人有個傳說,說這敕勒川有匹馬王,帶領著數以萬計的野馬群。最早是被牧民在白石城那邊發現,又因為它全身白色,無一根雜毛,所以叫它白石?!?
“白石,馬王,看著確實神駿!”
“殿下,您看它是不是在看殿下?”
那里海棠忽然指著那道疾馳的白影,那道白影已經停了下來,風雨之中約略能夠看到,它正望著城頭方向。
“好像真的在看殿下!”
那邊太子妃也看著這幕,敕勒川的馬王,此時仿佛真的在和李弘隔著茫茫雨幕對視。
那匹馬在那里停留了有半刻,忽然嘶昂一聲,刺破風雨,漸漸隱沒在云中城外。
“這馬真是神駿!”
“這馬似乎和殿下有緣,一般人可是很難見到這匹馬的,殿下剛來云中,又是風雨天,這馬就出現在了城外?!?
李弘笑笑,也不多說什么。不過這匹叫白石的馬王李弘是記住了,至于它到底和自己有沒有緣,李弘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駿馬,見一次已經是一種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