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現(xiàn)在有一股腦的話想問老嫗。

為什么他和那群柵欄里的孩子被她像豬一樣養(yǎng)著？

這是什么地方？

以及她給他吃的是什么藥丸，為何如此神奇。

老嫗似乎看出了方知的種種疑惑，她從肋骨根根分明的胸脯前掏出她那柄不離身的煙槍，用火折子點著后，又開始吞云吐霧起來。

“既然你開了智，就跟后頭圈養(yǎng)的那群畜生不一樣了。”老嫗狠狠吸了一口煙，故意逗方知一樣，吐了個煙圈噴到方知臉上，嗆得他連忙往后踉蹌了幾步，惡心的干嘔起來。

他最討厭煙味了。

“往后就機靈點，學學老身是怎么把那些畜生養(yǎng)的該肥的肥，該瘦的瘦的。”老嫗放下煙槍，布滿皺紋的右手摸上方知的頭。

方知有些愣住了，老嫗的手太涼了，摸他的頭他感覺涼的心發(fā)慌。

“旁的你也不要問了，知道的越多越痛苦，人還是活的像畜生一樣簡單點好。”老嫗說到這，露出黃到發(fā)黑的一口壞牙昂起頭瘋笑著。

方知聽到這滲人的笑聲卻不為所動，甚至心境突然到了一種悲天憫人的境地，這老嫗一把年紀，身體殘缺，還在這荒郊野外過得跟個野人一樣，怎么不算一個“慘”字。

老嫗收起癲狂的笑聲，神情變得恍惚悲哀，眼眶里還在的那只眼球變得濕潤起來，“這里哪有人，都是畜生罷了。”

方知見老嫗傷心起來，不敢多問，怕惹了她生氣，就縮在墻角，披著老嫗一件蓑衣入睡了。

夏天天亮的早，當外面的鳥看到太陽出露亂叫的時候，方知就醒了。

而老嫗，早就醒了。

她用她那只發(fā)濁的眼睛使著眼色，示意方知拿起那只大木桶。

方知強忍著惡心，拎起那只蒼蠅環(huán)繞，污濁不堪的木桶。

老嫗見了露出一嘴壞牙，笑道：“你這小子不知道開的是哪一世的智，竟然還嫌老身的桶臟，呵，你們之前吃這桶里倒出去的食物，吃的可是很香的。”

方知雖然不是什么潔癖怪，但他還是很討厭臟的。

想到原身吃這臟桶里的東西吃的津津有味，他就恨不得再辟谷幾日，把之前吃的臟東西排干凈。

方知小心翼翼觀察著老嫗今個的神色。

瞧著老嫗今天心情好似不錯，便旁敲側擊道：“開智？可是人本來就是智慧的，什么叫開智？”

老嫗本來笑呵呵的老臉，瞬間耷拉起來，那只眼睛瞬間目光不善起來，似是警告的看著他。

“老身不是說了么，你要記住，在這，都是畜生，沒有人。別再天天想著套老身的話了，就算你前世是王母娘娘座下仙童，在這也是個畜生！”

老嫗說的話簡直震耳欲聾。

方知腦子又是一片混沌，他實在不懂這老嫗為什么老說畜生，畜生的。

難道這世上，還有自己把自己罵作畜生的？

方知心里慢慢盤算，自己要怎么從這老嫗嘴里套話。

于是他一路上低著頭，只跟著老嫗的腳后跟，在這有些陰森的林子里穿行。

不知不覺，老嫗來到一座溶洞前。

心里想著事的方知，看著前面跟老樹皮一樣的腳后跟停下，他才茫然發(fā)現(xiàn)，老嫗帶他來到了一個洞前。

“這地方你要記住，往后給菜人們喂食，就得來這。”老嫗站的筆直的交代道。

方知心下大驚，他從老嫗嘴里得到了一個新詞“菜人”。

何謂菜人？顧名思義，就是當成菜的人，可以吃的人。

想著想著，方知只覺得六月天里，他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成冰一樣。

難道之前的他跟木柵欄里那群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一樣，都是被當菜人養(yǎng)的？

方知的大腦急速搜索著前世有用的信息。

吃人，除了在商周之前的人祭成風的夏代較為流行；就是在亂世里，人們受到天災兵災，缺少食物的情況下迫不得已而為之。

方知確信自己從未聽說過哪個朝代是專門養(yǎng)一大群孩子當菜人的，這簡直太可怕了。

“傻愣著干嘛，還不快跟上老身？”老嫗見方知遲遲不動，不耐煩地轉過身來訓斥道。

方知努力使自己心情平復下來，他狠狠地攥著拳，掐著手心肉，告訴自己他起碼現(xiàn)在境遇比那群關在木柵欄里的孩子好多了。

溶洞越往里面越狹窄，就連老嫗這樣營養(yǎng)不良的孩童般身材，都要側著身子過。

不知道溶洞的路還要走多久，這讓方知感到莫名的煩躁。

等到了溶洞的第一個岔口，老嫗扭過頭，盯著他冷冷的提醒道：“小子記好了，遇到岔口往右拐。”

方知連忙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往后方知又跟著老嫗走了好長一段只能側著身子的路后，眼前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這是一個寬闊洞室，中間還有著一汪池水。

只是池水中的東西，讓方知惡心的再次想吐。

一塊比三個如今的方知還要高，快要占據整個池子的猩紅肉塊在不停的，像心臟一樣有節(jié)奏的“砰砰砰”的跳動著。

肉塊上，還長滿了數不清的人眼睛，這些眼睛一會張開、一塊閉住，張開的眼睛都好奇的看著老嫗和方知這邊。

方知一陣眩暈。

他突然想清楚一件事情了，那就是，這個世界，不是單純的古代世界，而是糅雜著超出他種種認知，有著怪異到可能是妖怪的生物的世界。

老嫗從胸脯那變戲法一樣，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鐵刀，遞給方知。

“拿著，去砍視肉到這桶里。”老嫗命令道。

方知接過刀，看著小山一般，被老嫗稱做視肉的東西頓時頭皮發(fā)麻。

老嫗看出了方知有些不情愿，威脅道：“小子你要是不聽話，老身就在這把你解決了，切碎扔到這桶里。”

方知則看著自己手里的菜刀，心里有著別的盤算。

讓他去砍視肉的肉，萬一這怪異的大家伙攻擊自己怎么辦。

方知想著那老嫗與自己身量差不多，卻要比自己瘦。

反正這老嫗也不肯告訴他旁的信息，還老拿他的性命威脅他，干脆他一不做二不休，將這老婦先宰了，再逃出這怪地方。

就在方知在思考這樣做的可行性時，方知被不知道哪來的怪力打到，狠狠地飛出幾丈，才咳著血倒在地上。

方知疼的連打滾的力氣都沒了，卻看到老嫗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在指著自己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