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我突然很想問一個問題。”
“說吧。”
“你是怎么看待,‘死亡’這件事。”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保持著埋頭的狀態,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手心相連的溫度莫名涼了半截,我強忍詫異,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如果指的是無法擺脫的結果,那只能坦然接受。”
“那如果選擇權在當事人手上呢?”
“……”我能感覺到額頭滲出的汗滴,“為什么突然想問這種事情?”
“不知道,或許只是在下本書的人物構思里,會有所涉及。”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是一個很敷衍的答案。
“這并非一個對與錯的問題,當某個人開始猶豫生與死之時,說明他正在失去支撐他活下去的情緒支柱,至于最后的選擇,和是否能夠找回‘情緒’有關。”
“萬一他無法自救,只能永久地向下墮去呢?”
“所以就需要我們這些旁觀者介入,我們應該做的,不是去講長篇大論,也不是厲聲喝斥,而是陪著他去重尋活下去的那種‘情緒’、那種‘感受’。”
“知道了。”她倏地抬頭,嘴角燦爛上揚,一如剎那綻開的花苞。
“我會做到的。”她捏緊了手指,牢牢握住我的手背。
會……會嗎?我的心頭猛地一陣收縮,像是有什么詛咒在銘刻發痛。
“就這家店吧,古風的裝飾很有特色。”我甩掉所有飄忽的憂思,為她推開沉重的玻璃木門。
“面館?很少有面館會裝潢得如此精致。”她大大的瞳孔里滿是訝異與贊許。
“以前沒見過,估計是新開的店吧。”我挑好臨窗的座位,目送她進入店內拐角的洗手間。
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居然已經逛到了如此偏僻的地方,街邊連車輛都很少見到一輛。
不過,也可能是接近晚上八點的緣故,不然店內也不至于如此清冷。
“你點好了么?”她在我的對面入座,面容似乎煥然一新。
“點好了,是你以前經常吃的酸湯豆角面。”
在她去洗手間的期間,我還順便問了女服務員的名字,以及有關這家店的情況,心里總覺得有些詭異。
“所以,你下本書,是想寫什么?”我回到正題上,雖然我并沒有能夠幫她解決寫作困境的自信,但我一直都未放棄嘗試,以自己的方式。
比如特意請假來為她做“導游”。
“不告訴你。”她俏皮地撅了撅嘴。
“不會是主人公有自殺傾向,最后被另一個人拯救的老套戀愛故事吧?”
“你難道不應該猜,是主人公意欲自毀,與她相愛之人最后選擇殉情的劇情么?”她神秘莫測地笑著。
“嗯……這倒是你的風格。”我有些尷尬,因為我刻意的誘導話語被她戳穿,然后又被她狠狠地諷刺回來。
恰如棋差一招,被反將一軍。
“我們的大評論家好像吃癟了呀。”她把手心蓋在我的手背上,“不過,我會寫一個不一樣的故事的,到時候可一定記得查收我的成品。”
視線纏綿交接,眼眸里倒映出整個璀璨的星河。
“嗯。”我失神地撇開眼睛,窗外是燈影零碎的寂靜街道。
天真活潑,古靈精怪,溫婉淑雅,吸引我的可能從來都是前兩者。
面湯穿腸下肚,我和她回到了漆黑的夜色下。
“今天還想帶你去個地方。”我望著厚云遮月的星空。
“去哪?”
“一家飾品店,我想買一個手鏈,紀念你和我重新開始的這一天。”
“是……是嗎?”她的語氣低沉下去。
“怎么?我這樣說太直白了么。”我很少這樣舒暢地笑出來。
“只是……”
“只是什么?”
“你已經……給我買過了。”她抬起左手手腕,輕輕地捋開袖子。
街燈的光線并不充足,但我還是看清了她手腕上的鏈環。
“什么……什么時候……”
“我也不知道。”她倉促地蹲下,“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瞬間想起,在那天的山廟前,我曾經看到過她衣袖下隱藏的手鏈。
究竟是什么時候?我到底錯過了什么?
現在是什么年代?
這是哪里?
我是誰?
我慌張地看向她原本蹲下的位置,發現她已經消失不見。
“你來晚了。”一個男人神經兮兮地盯著我,手里還攥著一把菜刀。
“你在說什么?”我左顧右盼,發現自己正在一個空曠的十字路口附近。
“你來晚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她呢?在哪?!”
“喏,你要的她。”
血液從瀝青路面下汩汩流出,她安然倒在血泊中,發絲凌亂地散開。
我腿腳發軟跪了下去,透過殘光看清了她慘白的臉龐。
“你是誰,為什么……為什么要殺她。”
我撫開沾血的發梢,顫抖地擦拭她的面頰。
“你,是,誰!”我咆哮著起身,怒火已經燃遍了胸腔。
眼前卻不是那個男人。
“抱歉,先生……是我說的不夠清楚么?”眼前只剩一個戰戰兢兢的女服務員。
之前的那家面館。
“我叫顧淼吉,三個水的那個淼。”她受驚地賠笑,慌忙撿起落在地上的菜單。
“噢,哦,這名字挺有特色的。”我呆滯地坐下,一時記不起自己為何大吼大叫。
“所以,先生……除了一份香菇雞絲面,您還要什么?”
“酸湯豆角面。”我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