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直在旁邊看著，不插手的嗎？”宋璟抬頭，細長的眼瞇縫起來，“吳管家。”

吳其寒漠然著一張面孔，眼中映不出任何人的影子似的，淡漠道：“折磨他可以，但是朝廷官員死在這里，會比較麻煩。”

韓璋抬頭，聲音弱了幾分：“澹臺家？吳管家，救我。殺了他們。”

“蕭家二少爺，想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吳其寒語氣冷漠，“只是不要死在我們澹臺家山門下，我們擔不起皇帝的責問。”

他說到皇帝的時候口吻平淡，像是說著普通人事一般，在修士眼中，壽命短暫脆弱的凡人都是渺小，不值一提的。

修士尊敬優王爺，是因為優王爺同為修士，修為高深。對于皇帝，只能算是虛意應付，實際上仍然是高高在上的俯視。

韓璋白了臉色，修士，該死的修士，該死的澹臺家族。

他手握成拳，俯在地上，寂寂無聲了。反正，吳其寒不會放任他現在死在蕭青離手上就好。

蕭家，總有一日，我要讓你香火斷絕。

宋璟起身，看著吳其寒：“我想再待一會兒。”

吳其寒垂手站開：“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地上的韓璋，被兩人直接忽視掉了，只剩下他一人在心中不斷的滋生著怨恨。

宋璟在房門外站著，小狼和小五，會有很多話說吧。他一時間心事翻涌，驚塵的生命，實在是脆弱。桃花妖，籃彩，小五，無論是妖的還是人的，在權勢或者力量面前，生命如泛黃的紙一般脆弱，伸手一碰，便碎裂開來。

屋中的小狼跪在地上，身子伏在床沿邊上，紅著眼睛看著孫小五。孫小五被宋璟趴放在床上，很艱難的側過腦袋，眨眨眼睛看著可憐兮兮的小狼：“小狼，哭什么哭，我們在貧民區混的人，遲早會死的。我早準備好了。”

他哼唧幾聲：“只是沒有想到，死得這么窩囊。”抬眼看看小狼澄凈的雙眸，感覺心中的不甘憤懣被柔和清泉洗滌而過，只剩下坦然和平靜。

“乖，不哭哦。讓我和小璟說會兒話好么？小狼？”孫小五露出白牙笑，映著燭光依舊是那么的晃眼。

小狼點頭，站起身來往外走去，看著宋璟，眼圈紅通通的，直接落下淚來：“小璟哥哥，我想在外面哭夠了再進去。”

宋璟垂下睫羽，移動腳步，和小狼擦肩而過，走進了屋中。

“果然是好人命不長哎，宋璟，我要死了是不是？”孫小五滿眼憂傷的看著宋璟，猶如今日走出貧民區時，他仰頭惆悵的神色，映著搖曳的燭光，睫毛在臉上投影下淺淺的陰影。

宋璟不答話，坐到他的旁邊，看著他逐漸紅潤起來的臉龐，心中這就是回光返照。心頭滑過涼涼的痕跡，像是淚水流過，他看著孫小五眼珠子黑黑亮亮：“小璟啊，我瞞著小狼一件事情呢。”

“我撿到小狼的時候，他還沒有失憶，眼神冷酷冰冷，你絕對是想不到那個模樣的小狼的。可是我看出來了，他眼底的善良。”孫小五盯著宋璟淡漠的臉，輕聲敘說著，“所以我才忍不住帶著隨后昏迷的他回家的。”

“醒過來的小狼失憶了，我私心想讓他陪我一起，沒有跟他提之前的事情，把他的幾件貼身物品收拾起來，藏在屋子的床下。”

“有一個玉佩，上面的字我認得，是‘貪狼君’三個字，所以我給他取名為小狼。”孫小五眼睛瞥到宋璟手上的戒指，“他也有一個手鐲。在昏迷之前，他還沒有失憶的時候，他從里面拿出了藥丸吃下的。可是我不會用。”

“還有一些東西，我怕他看見了便回想起來，一直藏著。”孫小五笑容苦澀，“喂，別告訴他我的這些想法。我不想小狼討厭我。之后，你取出來，把東西還給小狼吧。”

“恩。”宋璟點頭答應。

“真像是在交代遺屬。”孫小五撇了撇唇，眼神溜到宋璟身上，“好遺憾，好希望，在死的時候，有個女孩子能抱抱自己。”他眼中明亮：“我一直沒有抱過女孩子，這算得上是遺愿了吧？”

宋璟唇邊浮現出無奈的笑，坐上chuang，小心翼翼的把孫小五抱入懷中，就那樣子背倚著床欄坐著，目光落到孫小五偷偷摸摸的笑容上：“還有什么遺愿？”

“宋璟，如果我還是剛見面那樣臟，你會不會這樣毫不猶豫的抱抱我。”孫小五想起剛見面時，宋璟看他的嫌惡眼神，真是很打擊人的。

“不會。”宋璟回答的干脆。

“你真無情。”他眼神清亮，里面帶著狡黠的笑意，像一貫的打著算計：“哎哎，怎么辦？我又想得寸進尺了。親我一下好不好，就一下。”

話落，他閉上眼睛，不看宋璟。心中微微遺憾，輕笑著嘲諷自己果然是得寸進尺的混混。然而驚訝的感覺到涼涼軟軟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像是松林的風拂過。喜悅滿足的心情像是雨后春筍，堅定的破土而出。

“嘿，這次我死而無憾了。”彎起一個笑容，孫小五痞痞的笑了，不知道，他心中想的那個吻，是屬于一個溫柔高貴的女孩子，還是屬于一個蒼白漠然的少年。

“時間到了。”吳其寒的聲音在宋璟耳邊響起，宋璟一怔，看看沒有反應的孫小五，心里明白過來是傳音。

他把孫小五重新放回床上：“小狼該是哭夠了，我讓他來。”他最后看了看孫小五的五官，只覺得黑氣彌漫，已經要完全遮擋住他的面容了，身下的床單被血液浸濕了一大片，真的很難想象，那樣瘦的一個少年，身體里面有這么多的血。

就這樣離開，讓孫小五帶著——“宋璟會照顧好小狼”這樣的想法離開，即使自己并不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照顧小狼，另外自己也自身難保。

宋璟走出來，拍拍流著淚的小狼：“最后一面，小狼好好的陪著他，明白么？”

小狼看看安靜站立的吳其寒，忽然有些明白的點頭，留戀的看了宋璟一眼，咬住下唇走進去。

“小五哥。”小狼走近了，看著床上的人輕聲道，“我會和小璟哥哥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搬出貧民區，以后還會四處去看看走走。會很開心的。”

“笨小狼，不要說得我這么眼紅妒忌嘛。”孫小五的聲音已經極小，他沒有了睜開眼睛的力氣，小狼要傾下身子，仔細的聽才能聽到。

孫小五恍若夢中的喃喃：“喂，小狼，以后見到小璟了，幫我好好喜歡他一次。”

“恩。”

“喂，是不是我的要求太過了？小狼，我原來，見到小璟第一面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哎。”小五聽不見小狼的聲音，陷入最最深沉的黑暗。

他微閉著眼睛，唇角流溢而出的笑容，暖洋洋的，痞痞的，狡黠的，帶著說不清的惆悵眷戀和遺憾，還有著莫名的歡喜。

小狼呆呆的看著小五的凝固的笑容，到現在他才發現，原來一個人還可以把這么多的表情揉和在一起，偏偏看上去那樣的和諧美好，美好的讓他不禁流下淚來。

好一會兒，小狼才怔怔的叫了一聲：“小五哥。”此時他的淚水，早已模糊了整張漂亮稚嫩的面孔。

宋璟被吳其寒領著，駕著一道流光落在半山腰上，回首蒼茫夜色，寒風呼嘯，雪花大片大片的飛舞，貼到面上冰冷寒涼。手上的血跡干涸，黏著皮膚難受的很，之前的莫名復雜情緒，被山風一吹，滿臉的清冷冰寒，心也如同再墜冰窖，層層封鎖，再無波瀾。

孫小五，我會替你把韓璋送到你的身邊，任你親手報復。

韓璋，你就再多活幾日。你的命，我還盯著。

小狼。宋璟默然，視線所及竟是一片漆黑，北斗家族的貪狼，似乎是在桃花案的時候失蹤的那個少年吧。這樣說來，并沒有敵人在追殺你，相信你，在小五和我都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能夠好好的過下去。

在妓院朱紅色大門旁邊，高高的墻下，一個紅衣單薄張揚的修長男子揚起妖孽般美麗的面容，紅唇彎成性感的模樣，一聲低沉的喟嘆溢出喉中：“還真是慢呢。”

他把握著的右手放到自己的唇邊，輕聲喃喃：“竟然是貪狼一脈的天才，嘖嘖，這哭泣的模樣，還真是難見。就沖著以冷酷為名的貪狼傳人也會流淚這一點，今晚俺放過他了哇。”

舒錦繡轉身走進漫天風雪之中，紅衣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寒風夾雪，帶著一句輕笑的話，在風中凌亂。

“還好，小宋璟的初吻是給我了哇，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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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室的網把我折騰的，還以為上午又上傳吧不了了呢~~

小淺睡眼惺忪滴遠目…………舒錦繡出現，絕對有伏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