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璋,你害死我了!”看著穗璋,我又搖了搖頭,嘆氣道。
“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啊,我就,只是和幾個熟人講了這件事而已。”穗璋低著頭。
現在,我成了妥妥的北韞名人。不論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認得出我。而且,從前的雇主們,看見為他們打工的是立志征服蘆關的英雄,都愿意多給我些工錢。
“我也只是個普通人,我怎么好意思從他們那里拿那么多錢。我只干了一天的活,他們給的工錢,都快夠我一周花的了。”
“那要不,這段日子你先別工作了,在家呆幾天吧。正好,練練你的兵器。”
我點了點頭:“再工作下去,我掙的可都是不義之財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
“哎,你不是想和我一起打蘆關嗎?”我突然看向穗璋。
“是啊。你想到什么了?”穗璋抬起頭看向我。
“我家里那張兵器架上,有著八個兵器,但是我唯獨喜歡用刀。要不這樣,有空你來我家,你挑一個兵器,我們一起練。”
“好啊,我也要當大英雄!”穗璋搓了搓手。
這時,院子外面響起敲門聲。
“郡大英雄!郡大英雄!我們來給英雄送一碗煮雞蛋!郡大英雄!”外面傳來一大群人的聲音。
“這……”我看向穗璋。
“我去開門,你在屋里不要出來。”穗璋起身向外走去。
“這里是穗璋家,郡大英雄不在這里。走吧走吧。”只聽穗璋把院子外的人群趕開。
“我現在無處可躲了,穗璋。你看,我大老遠跑到西面來你家,都會有人特意到這里來敲門。”
“沒辦法,郡仲溪,你是大英雄啊。”穗璋取笑似的口氣對我說。
我仰起頭想了想:“我應該再拉幾個人來,和我們一起,每天早上來我家練習。這樣,你們都能成英雄,就不會有那么多人每天圍著我轉圈了。”
“行。”穗璋點了點頭,“一會我和你一起去。干脆我們就湊八個人來,一人一把兵器。”
我搖搖頭:“上次我過生日,我的所有朋友都來了。你也看見了,我只有你們五個朋友。”
“啊……郡仲溪你的人際交往思路挺好,只求精,不求多,是不是?哈哈哈。”穗璋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笑我了。我們也就只能邀請這幾個人來。如果再算上,總會有幾個人拒絕的話……”我一邊說,一邊抱住膝蓋。
“那我們什么時候去找他們?”穗璋問我。
“過一會吧。估計現在出去,還是會有一堆人圍著我喊‘郡大英雄!’的。”
……
除了穗璋,我還有一個朋友在西邊住。其余三個,都在東邊。所以我決定先去西邊。
我們敲了敲門。
門開了,開門的人看了看我倆。“呀哈,這是誰呀,郡大英雄!”
“噓!”我帶著穗璋趕緊走了進去。“把門關好了。”穗璋吩咐他。
我們三人走進屋里。他請我們兩人坐在凳子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你在忙什么呢,桓旭?”穗璋回過頭去問他。
桓旭笑了笑:“你們來的是時候,我剛好沏了些茶。我去拿幾個茶杯,我們幾個邊喝邊聊。”
我和穗璋對視了一下。桓旭是個做事認真的男人,但跟廚房沾點邊的東西他都弄不好,即使他只是沏了一壺茶。
但出于禮貌,我們還是等著桓旭把茶壺、茶杯拿過來。
等到桓旭拿來茶杯的時候,穗璋打趣地問了一句:“老桓,這次是什么茶啊?”
“一會好好嘗嘗,我家那邊的特產,五憂茶。”
“五憂?”我突然感覺這是一個我聽過的名字。“你是哪里人啊,桓旭?”
“我以前啊,住北艾。”
“原來你是北艾人啊!”我頓時笑了起來。
我耳邊再次回響起當年城外的口號:“破蘆關,下北艾”。北艾,是蘆關下屬的一個小關口。在地理位置上,蘆關和北艾相呴相濡。防御工事的位置也是十分巧妙:外人攻打北艾之時,蘆關士兵可以抄到后面分散突擊,與北艾守兵形成合圍之勢;外人攻打蘆關時,蘆關則倚仗天險,用火力逼迫敵兵移動到低洼之地,隨后便可會同北艾兵一舉圍殲。但二者之間,哪個被攻下,另一個就會變得如同散沙一般。這就是所謂的“蘆艾互惠”。自從蘆關、北艾建成以來,“蘆艾互惠”這一定律從未改變過。
桓旭端來茶壺,看見我滿心歡喜,撓了撓頭:“怎么了郡仲溪,你還不知道我是北艾的啊?”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
桓旭走過來,坐到我的右邊。
“來,郡大英雄,給你倒上……”桓旭輕輕拿起茶壺,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再看看旁邊一整個柜子放滿茶葉,我不由得暗地感嘆桓旭家的茶文化。
看桓旭倒好了茶,雙手遞過茶盤,穗璋則拿過茶盅:“滿上!”
桓旭搖了搖頭:“穗璋,這酒滿敬人,茶滿欺人。茶可不能倒滿,倒的時候啊,就是要倒七分最好,留下三分,作人情,日后好相見啊。”
穗璋笑了笑:“這喝茶還挺有講究。”
隨后,桓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這五憂茶,是綠茶,處理起來容易許多,不像別的茶。煮之前,不用洗茶,不用醒茶。有的茶,頭道茶需要倒掉。這綠茶里,頭道茶可是最有營養的了。”
“最有營養?”穗璋一聽,便立馬一口喝下。
我和桓旭微微皺起眉頭:“不燙嗎?”
……
“說起來,五憂茶的原產地是北艾。所以從前,它的名字叫艾茶。”桓旭向我們二人講起五憂茶的歷史來。“兩百多年前,我們的開國皇帝曾來過這里。那時候啊,我們和蘆關是最富饒的地方。當時大家請他品嘗艾茶,他品完之后語重心長地說:
‘我等啊,日夜都在憂愁。
一來,我思念著海外生養我等的故土。
二來,喝了這茶,我想起我最初來到這里時,給我提供幫助的那戶人家,他們是我一直懷念在心的恩人。我應當知恩圖報。
三來,我為我自己來到這里多年來的無所事事感到憂慮。
四來,見過了這里的紛亂,我不由得擔心這里的民生。也很擔心想在紛亂里成就自己的那些人。我看得出他們窮兵黷武,但不愛民。這樣下去,恐怕這世間只會一直重蹈“亡,百姓苦”的覆轍了。
五來,這里正逢亂世,人們卻都是以鄰為壑,民心不一。如果各位的心都不能團結一致,天下如何一統?’
憂鄉、憂恩、憂安、憂生、憂心,這就是五憂茶名字的來歷了。”
我聽得津津有味。這五憂茶背后的故事,的確是為我所不知的。
轉頭,我看向穗璋:“哎,你不知道吧?我們這的皇族,是從北邊漂洋過海來的,是外族人。”
穗璋點了點頭:“還真不知道。”
穗璋是從南方遷來的。那里屬于另一個國度,這些事情他理所當然是不知道的。
隨后,穗璋轉頭向桓旭搭話:“桓旭啊,我覺得我們郡大英雄,與咱開國皇帝,有個異曲同工之處啊。”
“哦?”桓旭看了看我,又看看穗璋。“啊,被你一說,我也略知一二。自從郡大英雄揚言要打蘆關以來,我才知道他也有憂鄉之情。”
穗璋點了點頭:“正是這樣。”
桓旭端起茶盤,拿起茶盅,輕輕抿了一口:“不過,我認為不止于此。當年,為了報答北韞居民對他母子二人的善待,他毅然決定要盡其所能幫助所有人,這便是憂恩;決定暫時停止打零工之后,他又準備利用那兵器架,繼續他的夢想。這便是憂安。”
我撓了撓頭。我本來并沒有如此大志,桓旭這個文人的夸獎,我實在是受不得。
但是,他怎么知道我準備暫時停止打零工的?
“郡大英雄,你身上已經有一半先帝的色彩了啊!”
三人笑了起來。
我抿了一口茶,隨后拉起穗璋。臨走前,我轉頭對桓旭說:“我們上個廁所。”
我急忙把穗璋拉到一個角落里,而他不知所措。
“怎么了,郡仲溪,干嘛這么粗暴就把我拉出來啊?”
我搖了搖頭:“桓旭固然是我的好朋友,但終究是個文人。我的意思是,他也就只能聊聊天而已,并不適合耍刀耍槍。”
“那我們就這樣悄悄走掉?”
“不太禮貌吧。我們還是陪桓旭,喝完茶再說。”
……
桓旭又給我們填滿了茶,而后坐回原位。
看看我,又看看穗璋,桓旭問道:“說起來,你們二人有什么事要找我嗎?”
我們搖了搖頭。“就是來看看你。”穗璋笑嘻嘻說。
桓旭點了點頭:“那我一會再煮一些茶,你們可要多喝點啊。”
“不了不了不了。”穗璋連忙擺擺手,“我們一會還有別的事。”
桓旭點了點頭,看向我:“那么,郡大英雄。喝了這五憂茶,我也希望你能成為下一個像先帝那樣有所作為的大人物。”
“哈,謝謝。”我笑著舉起茶杯。
看我喝完了茶,穗璋連忙起身拉起我:“好了好了。那,那個,桓旭啊,我們就走了哈。”
“這么著急啊……”桓旭看向我們二人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又抿了一口茶。“雖然……”
“郡大英雄!我們來送一碗煮雞蛋,收下吧。”一群人圍住了我和穗璋。
面對著無數熱心的民眾,我嘆了口氣。
當我們終于掙脫一路遇到的無數熱心群眾,來到東邊時,已經日薄西山了。
“我的天啊,這么晚了啊……”穗璋看著夕陽。
“沒辦法了。”我回頭看了一眼穗璋,“今晚上我家住吧。”
“哦?行啊,嘿嘿……”穗璋壞笑起來,搓了搓手。
下一個好友,是一個鄰居,住得離我不遠。
我走到他家門前,敲了敲門。
沒有回應。
“不在家?”穗璋咂了咂嘴。“他出門去了吧。反正我們最后晚上也要回你家,再晚點再來這里唄。”
我點了點頭:“鄔淮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可找不見他人。”
下一個朋友,住在巷子的盡頭。
我們敲了敲門。門的另一邊很快有了回應:“誰呀?”
穗璋大喊:“是我,穗璋,和我們的郡大英雄!”
開門的是樵以杼。“原來是穗璋帶著郡大英雄來了。”樵以杼笑了笑,但沒有讓我們進去的意思。
“啊……我家在忙著大掃除。你們有什么事,就在這說好了。”樵以杼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過頭來看向我們。但他的臉上幾乎寫滿了“擔心”二字。
穗璋看了出來:“樵以杼,你怎么啦?眉頭再皺,都能在里面養魚了。”
樵以杼搖了搖頭:“不要問了。你們還是告訴我,你們來有什么事吧。”
我點了點頭:“是這樣……”
……
樵以杼聽完,嘆了一口氣:“郡仲溪,我想問你個事情,你可要回答我。”
“嗯,你問我吧。”
樵以杼又嘆了一口氣,問道:“既然蘆關原先的父老鄉親們都被殺光了,我想問你,還回去干什么?就算回了家,見到的都是陌生人,到頭來‘到鄉翻似爛柯人’。”
我聽了這話,一時間沉默不語。我也說不準,究竟為什么我要打蘆關。
蘆關歸根到底只是我五六歲之前生活的地方。而且因為形勢需要,蘆關一直是嚴控人員流動的。在那里,我只能日日夜夜面對市井。而我早就習慣在北韞這個地方生活了:我有好多熟人,每天可以打零工養家,有空的時候甚至可以在南門外的樹林里,坐上一整天,看看林子的翠綠,聽聽野鴨的叫聲。
“到鄉翻似爛柯人”的感覺,我也是知道的,尤其是當年,在剛剛來到北韞的時候。我想要和同齡的小朋友們一起玩,可是大家嫌我面生,沒有人理睬。鄰居見我們母子二人是逃難來的,把我們當成乞丐一般,隔三差五地從門外扔進饅頭干糧。雖然不光彩,但為了活下去,我們每次都把那些饅頭撿起來,仔仔細細地去掉上面的灰塵,送入口中。
每次走在外面,都聽不見別人叫我的名字。路人看見我,只會叫:“呀,這不是難民的兒子嗎?”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走在路上,只能看到旁人在冷眼相對。這樣的事,持續了我一整個童年。
直到我打起零工,為雇主們減少了人力不足的負擔,路人的冷眼才開始不斷消失。到目前我結交的這些朋友,也大都是在此之后才結識的。
從前,他們的蔑視,在我心里造成的怨恨感,也早已漸漸消除了。但童年的陰影,是無論如何也走不脫的。
樵以杼的話語引發了我的共鳴。我不由得心想:蘆關已經幾乎沒有原住民了。現在住進去的,大都是那些山賊帶來的外人。即使我攻入了蘆關,救出了我的父親和哥哥,他們以后走在路上時,又將如何面對那些居民?也許,路人看見他們,會說:“瞧,手下敗將,自己沒本事了,就知道等著自己兒子來救!”
到頭來,我救出他們,卻要讓他們也感受那種“爛柯人”的日子。
那樣的話,我也很殘忍的吧。
我搖了搖頭。
樵以杼又嘆了一口氣:“聽了你的想法,其實我很愿意幫忙。只是,看上去……連你自己都沒想好的話,我們這些其他人又該怎么幫你呢?”
我低下頭:“你說得對。”
……
“我們還是要去找下一個的,對吧?”穗璋問我。
我嘆了口氣。被樵以杼一說,我又感覺很茫然。“我們還是去找找歧子約吧。至少,和他聊一聊。”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去歧子約家的路上,我腦海里反復吟誦著這首詩。
“嘿!”
“哈!”
“接招!”
“我可不會留情!”
眼前就是歧子約家了。稍走近些,我和穗璋聽見這些聲音。天微微黑了,但還看不見星星。
我和穗璋敲了敲門。“啊哈,馬上到,馬上到。”另一邊傳來氣喘吁吁的答聲。
看著歧子約滿頭大汗,我不禁問:“怎么了,歧子約?”
“我聽說了你的事情了,郡仲溪。進來。”院子里另一個人招呼我。我望去,是鄔淮。
歧子約搬來四把椅子,四個人就這樣坐在院子里。
“可是,我們到現在只告訴過樵以杼。你們是怎么知道的?”我問。
鄔淮拿起毛巾,又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路上聽人說的。”
“路上?現在我的計劃已經變成司馬昭之心了?”我猛地一怔。
歧子約點了點頭:“中午我們去老聶頭那買東西的時候,周圍人都在說這個。對了,我回去拿一個東西,給你看看。”
歧子約走進屋里,把他說的東西拿給我看。
“啊,高腳杯啊。上次我幫老聶頭拉貨,拉的就是這個。”
歧子約嘻嘻地笑:“中午我們去買東西的時候,老聶頭送我們的。多好看啊,這個杯子……”
“先拋開你那高腳杯,一會再聊他好不好看。”穗璋擺了擺手,“所以,你們兩個準備幫我們了?”
鄔淮點了點頭,指指旁邊:“這幾把兵器,是剛不久從你家里拿來的,郡仲溪。”
“怪不得你不在家……”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有三把兵器:一根槍,一柄戟,一把斧頭。
“郡仲溪,你家里的兵器,可沉死我們了啊。幸好我力氣大,還能再背一把槍。”鄔淮一邊笑一邊對我說。
穗璋愣了一下:“好吧,看得出你們是真的愿意和我們一道啊。那,為什么你們兩個人,要拿三件兵器啊?”
歧子約用高腳杯接來一杯水:“我們想換著練幾把兵器,看看哪個最適合我們。要不是你院子里太亂,我們兩個也就不用把這幾樣東西都拿到我家來了。”說完,喝了一口水。
“給我也來一口。”鄔淮拍拍歧子約的肩膀。
“那,你們練得怎么樣了?”穗璋好奇地問。
歧子約搖了搖頭:“我擺弄了半天那把大斧,實在是太重、太難掌控了。哎,鄔淮,等一會休息好了,你把戟拿給我,我要換一個練。”
鄔淮放下高腳杯:“嗯,行。正好,我嫌槍太輕了,一會我練練斧頭去。”
“你們還要練啊?”我看看被他們二人擦得發黑的毛巾。
“嗯。我們已經答應要跟你一起打蘆關了,說到可要做到啊。”歧子約扭了扭脖子。
既然話題來到打蘆關了,我便順勢說出了樵以杼提出的問題。
聽了樵以杼的提問,歧子約笑了笑。
“我問你,郡仲溪,人生的意義,之前你是怎么說的?”
“創造自己的價值。我是這樣說的。”
歧子約搖了搖頭,但笑容仍在他的臉上。
“我們是自愿來到這世間的嗎?”
“當然不是。”我嘴上回答著這些問題,內心卻在疑惑他為什么要問我這些。
“是父母生下的我們。我們來到這個世上,不僅有你所說,要完成我們的使命,還有,我們身上,或多或少攜帶著父母在我們出生之前,對我們的期望。你看到的,是父親和哥哥變為爛柯人,而我看到的,是他們心中‘復國’的愿望。哪里是你的故鄉,哪里就有你的鄉愁。”
“什么是鄉愁?”我問他。
“鄉愁,就是對家、對故鄉的思念。人既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人需要理智的思考,也需要一個充滿色彩、充滿感情的世界。”
鄉愁……
我說不準,我到底是不是還像來到北韞不久一樣,日思夜想著回到蘆關。彼時,我把蘆關當做自己內心里唯一的靠山,但現在,我已經融入北韞了。
我還想回家嗎?
“你想家嗎?”歧子約向我拋出了同樣的問題。
“想念你最初認識的世界、最開始你學會的鄉音、最開始烙印在腦海里的畫面嗎?”見我低頭沉默不語,歧子約又問。
我最初認識的世界一隅,當然就是那個蘆關中、坐落在一條巷子最深處的小木屋了。至于鄉音,蘆關的口音,是什么樣來著?
“鄉音未改鬢毛衰……”我沉思著,不知這一句詩怎么就脫口而出了。
歧子約聽了這句話后,又笑著搖了搖頭。
“賀知章離鄉是去做官,你是被迫背井離鄉。你們二人的根本不同在于,他有家可回,你目前沒有;他回到故鄉,沒有人認識他。而你呢?等你攻回了蘆關,誰會不認識郡大英雄?到時候,說你是個全國知名的人物也不為過。”
“原來的鄰居都沒了,就算打回蘆關,回到曾經生我養我的小木屋里,雖然家完整了,但又怎么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故鄉呢?”
歧子約搖了搖頭:“難道說,你認為,能逃出蘆關的人只是幾個個例,大部分原住民都被害了?”歧子約直視著我的眼睛,轉而會心一笑:“在準備幫你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課。那個,鄔淮啊,我書架第三層,有一個特別厚的本子,墨綠色的,你幫我拿來一下。”
鄔淮很快就把本子拿了過來。歧子約打開本子:“104頁,這里我詳細寫了我所打聽到關于蘆關的消息。我挑最直接的給你講。哦,在這里了:蘆關,符銘八年統計數據:常住居民約八萬人;還有這里:符銘九年,山賊遼明城自制毒氣麻痹蘆關軍隊,攻入蘆關,屠殺蘆關平民。根據北艾維和中心完全統計,死者約有五百人。”
“才五百人?”我心頭一緊。與其對人數之少感到驚訝,我更驚訝的是歧子約的信息搜尋能力。我隨母親逃出蘆關十余年,還從來都不知道山賊頭頭叫什么名字。
我倒說不出一個準確數字來,但單拿我那條巷子里被綁出去的居民,就得有五百人了。
“我一開始聽你的描述,也總覺得是蘆關幾乎尸骨無存。但數據擺在這里,北艾維和中心的工作質量是全國前列的,所以這些信息我很相信。當然,你也不要再把什么,我沒有完整的故鄉,之類的話掛在嘴邊。你需要的是鄉愁,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回你從前的那份鄉愁,找回曾經的你。明白了嗎?”
……
我點了點頭。
“我們以后,就在我家里練習吧,免得你們二人帶著兵器來來去去的,不方便,也不安全。”
隨后,我們帶上兵器,一起去找樵以杼。
“為了家,為了鄉愁,不僅僅是對救出自己家人的執著,也是懷念著那一份家的味道。更是為了那份家國情懷。”我這樣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樵以杼。
“既然如此,我尊敬志士。”樵以杼點了點頭。
翌日,天剛蒙蒙亮。
“哈!”我揮起大刀。
“嘿!”穗璋亮起長劍。
“呀!”鄔淮扛起大斧。
“嚯!”歧子約舞起長戟。
“呼!”樵以杼挑起長槍。
天完全亮了以后,我們五個人拖著乏累的身子,去街上買饅頭就豆腐吃。
今天的朝陽格外明亮,恰似我們五人的未來,蒸蒸日上。
“往后,我們可就要成生死弟兄了,啊!”穗璋笑著看向我們。
大家一邊吃著饅頭,一邊笑著點頭。
“為了家,為了國,更為了那份鄉愁……”我仍惦記著昨天晚上,歧子約所囑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