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的忙碌，爺爺終于要下葬了。下葬前一天晚上，爸爸，姑姑和我坐在棺材旁邊守靈。

連續三天的雪讓本該吵鬧的世界陷入了安靜的泥沼之中，農村里家家戶戶燒著火爐，接著火爐用陶瓷壺慢慢地燒著水。可以增加屋子里的濕度，讓空氣不至于太干燥，也省去了燒水的時間。幾個老人圍坐在火爐旁，談著那些時間久遠，已成歷史的故事。感嘆著年華老去的悲傷，攀比著自家的孩子。他們很愛抬杠，經常爭得面紅耳赤。也就是這些，才讓農村多了很多雞毛蒜皮的小事。

爺爺的喪事很安靜，平時家里就六爺他們幾個老輩在這里照看著，爸爸那個本該主持大事的人，只是在他們的教誨下學著如何處理這些被我視為糟粕的傳統。媽媽每天很少露面，雖然這很不符合禮節，但是大家都知道情況，也就沒怎么在意。她幾乎一天都待在二樓，爸爸專門給她單獨準備了一個火爐，她和十一好像可以一天都坐在那，是因為太暖和了嗎？

我沒事的時候也會去找她，就算什么也不說，我也覺得陪在她身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喜歡碎碎念念著什么，我問她她也不告訴我，十一好像聽得懂，趴在地上打滾，笑的眼睛都快被臉上的肉擠沒了。

爺爺下葬前一天，我和爸爸，媽媽，姑姑坐在棺材旁邊守靈。

“英英，你要是堅持不了你就去睡覺吧，沒事，這里有我們呢。”我爸寵溺地說。

我看了看時間，原來已經凌晨一點了，屋外的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我吐出一口氣，感慨老天爺是真能下雪，連著下了三天，這在南方的城市簡直是不敢想象的事。不過雪不算大，也就元旦那兩天下得比較猛，后來幾天都是老天爺心情好呢，就不下；心情不好，往人間飄點雪花。

我媽并沒有走，雖然已經打了好幾個哈欠，頭看著我爸的肩上，看著爐子里燒得正旺的火。

“許軍，咱爸下葬后這老屋怎么你打算怎么處理？”姑姑開口問道。

這家老屋以前聽我爺爺說，已經有將近五十年的歷史了。當時我還只是個上小學的學生，幾乎不敢想五十年是多么久遠的事情。后來學歷史，發現五十年，那可是六幾年。當時國家的情況那么……竟然我家還能住上樓房，這得是多大的家產？

我家的那段歷史好像除了爺爺那一輩，沒有任何人知道。估計已經被蒙上了一層灰，我不打算向任何人打探那段故事，就讓它成為一代人獨有歷史，然后帶到另一個世界。

“就這樣吧，我沒什么打算。”我爸冷淡地說道。

姑姑沉思了一會兒，說：“你不打算修葺一下？”

“修什么修，都多少年了，沒看到這都快成危房了？”

“那就不能翻了重新蓋一棟嗎？”姑姑追問道。

“能啊，你出錢，我出力。”很明顯，我爸并不想繼續談下去，但是姑姑并不在意，繼續問道：“可是，這好歹是我們的家啊！等以后回來了我們住在哪？”

我爸冷笑到，說：“還回來干什么？家都沒了。”

我爸一句話把氣氛凝固了下來，剛聞到的火藥味頓時消失不見。不知道是誰在無意間往火爐里扔了個什么，突然爆炸，濺起點點火星，我在寒冬里看到一場短暫的煙火盛會。

爺爺去世了，他去陪伴那個已經走了二十多年的奶奶去了。這個屬于爸爸和姑姑的家，也就只剩他們兩個了。可是他們又都各自成家，也許在我爸看來，這個家是可有可無的，更何況，和自己姐姐二十多年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

他們都需要時間。爸爸需要時間原諒自己，姑姑需要時間去彌補爸爸。

話題沒有繼續下去，我們四個坐在火爐邊，各自想著心里的事。

學校放假到現在都還沒開學，這可是高三，難能這樣下去，估計學校領導快瘋了。胡欣跟我說她聽到一個傳聞，如果雪兩三天化不了，那學校就要進行網課了，而且據說就在這一兩天。

可別再來網課了，高一那次由于疫情放了三個月的寒假。網課兩個月，我感覺都是老師一個人的獨角戲。每天把網課掛著，我該睡覺睡覺，該玩玩，我都覺得老師講什么和我關系不大。當時學校還說，為了檢驗我們在家學習的成果，舉行線上考試。

你猜怎么著，滿分七百五，我老，哦不，借鑒到六百分，在班里只能排到中下游。學校一看這成績，校長激動連忙舉行線上會議，重點表揚那幾個考上七百分的同學。其中就有陳曉。我都懷疑校長是不是把我們想得太好了。

我借鑒的答案就是從陳曉那來的，我說我只借鑒一點，不考高了。他說沒事，結果一不小心他就成了年級第三。

開學后學校也很自信地直接進行線下考試，崩潰地除了我們，還有老師。當時我們政治老師苦笑著問我們，你們放假都學了什么啊？

我們異口同聲地告訴他，什么也沒有學到！

自那以后，學校對網課就敬而遠之了。

這幾天聽村里的八卦，好像意思是隔壁縣的那個病例和我們縣的某個人有過接觸，那個密接還去了很多人群密集的地方，現在弄得我們人心惶惶的，都怕感染上了。雖然沒有親身體會過，但從新聞里，我們也能體會到它的威力。

這要是真得出現了一例，我們非得放假不可，那網課迫不得已也是要進行了，雖然學校和學生雙方都知道這樣幾乎沒有任何作用。但是不排除部分自制力強的人，好歹得對他們負責。

思緒又慢慢飄到了停云咖啡館，胡欣趴在咖啡桌上睡著懶覺，我的大橘也學著胡欣的樣子睡覺。我把咖啡館收拾好了，叫醒胡欣，她睡眼惺忪地看著我，然后趴到我身上。我拿她沒辦法，只好背著她回家。大橘跟在我后面，它貼得太近了，被我踢到了好幾次……

時間悄悄地溜走，天空已經泛白，宣告著新一天的來臨，而這一天，我也要和爺爺永遠告別了。從此以后，他的樣子，我只能在照片上，夢里才能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