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強光打到了操場中間的白色影布上。
電影開場了,那熟悉的《地道戰》之歌響起,全場瞬間靜了下來,不久又恢復了喧嘩。還有人嘀咕著:“這《地道戰》不放過好幾遍了嗎?都四五個月了,好不容易來電了,咋還看老片啊?”
“是啊,是啊,該換個片子了。”有人在附和著。可即便如此,卻不見有人起身離開。聊天的繼續聊天,八卦的繼續八卦,玩笑的繼續玩笑,偶爾也有人會停下來不時瞟上幾眼屏幕。這給了潛小麥一種錯覺,仿佛操場才是舞臺,而屏幕卻成了背景。
當然聚精會神看電影的人還是有的。比如潛小藝潛小海。兩人身矮脖子短的,被前頭的人遮住了視線,于是干脆站在了板凳上,指手劃腳模仿著電影里人物的動作,好不樂乎。那小身子晃晃悠悠的,看得潛小麥膽戰心驚,忙叫了潛小芬起身從后面護住兩個小祖宗。
漆黑的夜里,一直到楊勇找到姐弟倆,潛小麥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好動山芋終于可以轉手了,自己終于可以好好看電影了。
有大鐘震蕩響徹天際。真好,潛小麥聽到了。
有開閉門的吱嘎聲。真好,潛小麥也聽到了。
有高梨鳳戴著日本鬼子的鋼盔說:“你的快快地起來起來的,開路開路的。”真好,每一個字調都清晰無比地傳進了潛小麥的耳朵,又一字不差地從潛小麥嘴里復述出。
不用再看默劇,只要輕而易舉便能欣賞到音畫俱佳的電影,潛小麥比中了一百萬的彩票還要高興。沒有艷麗的畫面,沒有玄幻的特效,沒有冗長的情節,有的只是樸實、純凈、激情與智慧,這些前生潛小麥生命中最缺少最渴冀的東西一下子涌到了面前,讓她打心眼兒里喜歡。連帶著這嘈雜的環境,也覺得愈發可愛起來。
邊上,潛小海不知什么時候蜷進了楊勇的懷抱,每當看到高傳寶出場,便指著銀幕上喊:“解放軍,解放軍。”
楊勇也唬著他:“對,是解放軍。”
潛小海信誓旦旦:“我長大了也要做解放軍。”
楊勇滿臉笑意,收攏兒子不安份的小腳:“好,我們小海長大了做解放軍去。”
好不容易靜了會兒,潛小海又發現了新大陸:“爸爸,有地雷。”
楊勇嗯了聲,有問必答:“雷死他們。鬼子好奇心太強,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咱中國的土地是不能隨便挖的。”
潛小海高興得咯咯笑,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鬼子好笨,地道里有地雷,我都知道。”
楊勇也與有榮焉:“那是,鬼子哪有我兒子聰明。等下瞧好了,鬼子還會被雞湯打得落花流水呢。”
潛小海很是驚訝:“真的嗎?那我要好好學起來,把小藝也打得落花流水。”
ORZ,潛小麥翻了個白眼,真是一對小白父子。終于,潛小海還是沒有等到落花流水的戲碼,電影還放不到一半,他就窩在楊勇的懷里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