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終究是白素貞打破了僵局。

“事已至此，我也不隱瞞公子了，我和妹妹乃是西湖斷橋下修行千年的蛇妖，妹妹道行不及我，只修了八百年……。”

白素貞偷眼看了看薛令山的表情，見他面色如常，這才又道：“我們本來心無旁騖的隱在橋下修行，誰知有一日，那橋上有個小販在賣湯圓，他的大湯圓一文錢三個，可小湯圓竟賣三文錢一個。”

妹妹好奇為何這小販會大小顛倒，于是便用三文錢買了一個，誰知那小販竟又贈送了一個，我和妹妹便一人吃了一個他的小湯圓。

等我們吃下湯圓，才知那小販竟是道人呂洞賓所化，他說那湯圓乃是七情六欲丸，吃了就能讓我姐妹開竅。

果然，我們吃了那湯圓，便開始心緒不寧，總想著來這紅塵中走上一遭。”

薛令山還不知道她二人竟還有這番遭遇。

“這么說，是那呂洞賓點化了你們了？”

小青道：“他哪里點化我們了，那湯圓跳進嘴里便入了肚腹，連個滋味都未嘗出，說他是仙丹，又毫無功效，說他是凡物，又擾人心神，簡直就如那道人的行事，大小顛倒。”

薛令山聽著小青的抱怨，呵呵笑了起來。

白素貞有些不自然問道：“既然公子已經知道……，我們是蛇妖，為何還要來幫我們？”

薛令山第一次見到白素貞這樣小心翼翼的表情，他笑道：“你不是說要做我的紅顏知己嗎，紅顏知己有難，我怎能袖手旁觀。”

“再說朋友相交貴在交心，是人是妖又有何妨，而且這事也是因我而起，又怎能讓你們替我背鍋。”

“何為背鍋？”小青聽不懂這新名詞。

薛令山道：“就是禍水東引的意思。“

小青圍著薛令山轉了一圈，突然說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姐姐都是蛇妖？”

薛令山來自后世，看過的人妖相戀的故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受后世影視文化影響，后世人對這種戀情，非但沒有排斥，恐怕還有人覺得這樣更刺激吧。

“存在即為合理，輪不到我來介意吧。”薛令山道。

“我不信。”

“除非你看過我本體，還能像現在這樣。”

小青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洪厚，薛令山一扭頭，就見一個碩大的蛇頭，吐著蛇信朝他探來。

“哎呦臥槽！“

薛令山屬實是被這蛇頭下了一跳，電影里，青蛇的蛇頭蠢萌蠢萌的，而且撐死也就一人高。

現在近在咫尺的蛇頭，居然有三四米那么高。綠油油腦袋上，兩個眼睛跟兩個燈籠那么大，猝不及防下，真的是把薛令山下了一跳。

怪不得許仙能讓青蛇嚇死，這玩意突然出現在面前，和你相隔一步之遙，誰能不下一跳。

巨大蛇頭口吐人言道：“你還說你不介意，你剛才嚇得差點拔劍了。”

薛令山拍了拍小青的蛇頭，沒好氣道：“你就不能事先打個招呼，我說不介意，又沒說我不怕，這是生物本能。”

薛令山突然看向白素貞道：“要不你也化個形，我看看你啥樣？”

白素貞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明顯不想讓薛令山見到她化成蛇的樣子。

小青再次化作人形，見薛令山對他的態度確實沒有變化，滿臉欣喜的上前挽起了薛令山的胳膊。

白素貞見到小青的動作，臉上的笑容僵住。

她咳咳了幾聲，示意小青放開薛令山。

小青卻裝作沒聽見，把薛令山抱得更緊了一些。

白素貞臉上笑容消失，小青卻得意朝她抬了抬下巴，好似在宣誓主權。

薛令山見兩女間的氛圍有些不對，他深知不能摻和在兩女中間，這種事需要她們自己解決，想享齊人之福，就得少管閑事。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們法力高強，再把家里收拾一下吧。”

白素貞突然道：“公子明日一同游湖可好。”

“好，我明日來找你們。”

薛令山應承下來，收起場中TNT，和C4炸藥包，告辭離開。

薛令山一走，小青和白素貞立刻翻臉，兩人誰都不理誰。

許久后。

小青突然開口道：“你想讓我死？”

白素貞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事屬實是趕巧了。

小青見白素貞不說話，以為她是默認了，她陡然提高音量，斥道：“你法力高強，想殺我那便殺啊，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白素貞知道小青是說剛才她被圍攻，白素貞全程旁觀，始終沒有出手相助。

其實白素貞并不是想要假借道士之手滅殺小青，她就是覺得最近小青太討厭了，想讓她先吃點苦頭，等她頂不住了，自己在出手救她。

結果薛令山突然到了，讓她沒了出手的機會。

她也有很多顧慮，一是怕在薛令山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出手。

二是已經錯過時機，就算出手，小青也一定會誤會。

小青見白素貞始終不說話，她一臉凄苦的看著白素貞道：“這幾百年來，你身邊是我，我身邊是你。我們同吃同睡，連洗澡都在一起。

你從前待我那么好，在濕冷的洞穴里，我們彼此依偎取暖，看盡了春去秋來，人間繁華，現在你竟如此心狠……。”

白素貞也想起這些年兩人間的點點滴滴，她道：“小青，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讓那些道士教訓你一下，怎會舍得讓他們殺你……。”

她話鋒一轉又道：“既然你知道我待你好，為什么要和我搶許仙？我說了是我先看中的他。”

小青毫不退讓道：“可是，是我先出現在他身邊的。”

“你那叫出現，你肆意妄為，故意跑去青樓玩耍，還光著身子不知檢點，要不是許仙給你披上衣袍，你連名節都毀了。”

“那不正好說明，我與許仙緣分不淺嗎？”

以往的許仙只是一介凡人，現在，他已經踏入仙途，很可能會像她一樣，活上百年，千年，白素貞一想到可以和許仙長相廝守，心中執念就更深了。

“你死了這條心吧，許仙是我的，誰跟我搶許仙，我就跟誰翻臉！”白素貞臉色驟然冷了下來。

眼見白素貞將話徹底挑明，小青氣道：“你為何要如此絕情，如此的小氣，你把許仙讓一半給我又能如何？”

白素貞一甩袖袍，“荒唐，這是大氣小氣的事嗎，愛人怎能與人分享。”

“如何不能分享，那我還把你分享給了許仙。”

白素貞怔怔看著小青，心境好似突然就被小青的話擊潰了。

她說的話是如此的幼稚。

對呀，她初臨人間，如何懂得做人的禮義廉恥，又如何懂得什么叫愛與被愛，自己活了千年，還和懵懂的小青計較什么。

她一把抱住小青，柔聲道：“小青，這次是姐姐不對，但是咱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愛人，是姐妹之情。”

小青抬頭看著白素貞，突然問道：“愛人是什么？”

“愛人就是深愛彼此的一對戀人。”

躲開白素貞的手掌，小青冷著臉，不愿去看她。

許久后。

小青突然幽幽道：“就因為許仙，你就不要我了，我和你搶許仙，就能擁有你，還能擁有半個許仙，我不和你搶他，我就要失去你，也失去他，我就要變得一無所有。

為什么做人要這么麻煩啊，那我現在就去殺了許仙，我不要做人了，我們回斷橋下，做回兩條蛇。”

白素貞看著一臉嘴硬的小青，無奈嘆息一聲。

“你陷得如此之深，還敢說要殺許仙，你要舍得，那你就去殺吧。”

小青一愣，想起薛令山帶他玩火銃，想起薛令山給他夾菜時溫暖的笑容，想起今日薛令山神兵天降，又想起剛才他毫不猶豫把那改良的火銃遞給自己，又細心教導自己的模樣……。

她突然覺得好難過。

頹然坐在地上，小青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只得在地上胡亂扭動打滾……

“我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