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假辮子
- 天地糧心
- W白石
- 2745字
- 2023-06-08 12:30:16
今夜宵禁,白天里就貼出了告示,但更夫還在街上,叮咚叮咚敲著。
一個人影朝衙門去了,和更夫撞了個迎面。
“宵禁了,還不趕緊回家去!”更夫邊說邊把燈籠往高舉了舉,昏黃的光照在行人臉上,他順勢一看,連往后退了幾步。這也是一張人臉,滿臉鮮血,那詭異的笑容讓人懷疑是見到鬼了。
更夫沒敢在多說話,那人跌跌撞撞繼續往衙門口走去。此時衙門后院一間屋里正觥籌交錯,笑語滿堂。
“來,本官敬各位一杯!”肥胖的軀體要占了常人三個位置,站起來半截肚子搭在了桌子上面。
其他人也趕緊起身,各自端起酒杯。
“如今包頭城革命黨能順利清繳,在座各位也是功不可沒呀!”樊慶思說著,一手扶在肚皮上往起抬了抬。
“不敢當,不敢當!”大家趕緊回道,然后一個老頭接住又說:“是咱樊大人用兵如神!就像書里說的韓信,這叫什么計策來著?”他一下想不起來了,一手端著酒杯,另一只手摸著自己腦門。
“白老板是想說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吧!”
這句話正合了老頭心思,一笑滿臉的黑斑藏進了褶子里去,張開的嘴里一圈金牙,接著跟著嘴皮子呼扇呼扇一起動作,他說:“哎呦,真上年紀咯!還是師老板年輕氣盛,英氣勃發呀。”
老家伙夸了一句,其他人就開始附和,馬號飯店的老板說道:“聽聞師老板昨夜宴席上很是威風,兩把短槍使的出神入化,是指哪打哪!”還有人要繼續吹捧,師家和瞟了一眼樊慶思,見他臉上泛現出些不悅,便趕緊打斷他們,說這都是樊大人安排得當,他只是盡了些皮毛之力罷了。
樊慶思咳咳,剛要說話就聽見外面“轟”的一聲,窗戶震的嘩啦嘩啦一陣響。帶兵之人還是有于常人,樊慶思紋絲不動,但其他幾個都快要爬桌子底下了,師家和勉強把尿忍住,要是再來這么一下,他可能真尿褲襠了。
爆炸聲只一聲,就沒了動靜。何管家趕緊跑進來,樊慶思便大聲問道:“外面怎么回事?”
“老爺是衙門口!”何管家回道,話音剛落,外面就有兵進來通報,說是衙門被炸了。
樊慶思一愣,頓了頓然后才問:“何人所為?”
那兵支支吾吾說道:“像,像是革命黨!”
樊慶思瞬間火冒三丈,把桌子一拍,責罵道:“什么叫像,是還是不是?”
兵被嚇得不輕,額頭有了冷汗,他說:“人炸的不成樣子了,但腦袋上沒有辮子,應該是革命黨。”
“走,出去看看!”何管家想攔,但見主子黑著臉,只好作罷跟著出去了。
空氣中飄著一股強烈的火藥味,出了跨院,眼前就是一片狼藉。衙門大堂垮塌了大半,碎磚碎瓦鋪了一地,幾根椽木折成兩段在燃著。下人們正在救火,幾個渾身是血的兵靠著墻在一邊痛苦呻吟。
眼前的景象把樊慶思氣的臉都變形了,他怒目圓瞪,對著剛才報信的那個兵吼道:“把肇事者給我帶上來!”
兵半彎著腰抬眼看了看,但還是退下去了。說話間功夫,這個兵伙同著其他兩個兵就把尸體抬上來了。
尸首被炸的不成樣子,成了一攤軟肉,幸虧下面撐著門板,不然能流在了地上。樊慶思捂著口鼻,將尸體頭部撥拉了一下,已分不清是前是后,只上面裹著一層頭發,他撿了根木頭將一縷頭發慢慢挑起來,只有大概兩寸,下面就連著頭皮了。
師家和站在旁邊也看了看,看的出這人是剪了辮子的。
“我cao你姥姥!”樊慶思牙齒咬的嘎嘣嘎嘣響,爆了一句臟話,很明顯了這就是革命黨所為。
已經閉城一天了,但跑了的幾個到現在都沒抓著,樊慶思也沒心思吃飯了,把大家伙叫到后院客堂商量對策。
其他幾個老板都表態要人出人要錢出錢,但沒想出一個好主意。輪到師家和了,他人財現在都缺,但卻給樊慶思想出了一個好計謀。從樊慶思表情上就可以看出,師家和在他耳邊叨叨的幾句絕對是個不錯的法子。
第二天一早,守業和扎根又出去探聽消息,竇二哥交代回來時給他順便買點煙絲。上了街,兩人就鬧了意見,扎根說現在就去買,守業說回家時再買現在買了到哪手里還得提溜麻煩,兩人一來二去說不妥,干脆分開走了。
其實從狼窩溝回來,兩人就不對勁,守業心里清楚狼窩溝以及自己手被切傷這都是扎根有意而為的,雖然大家沒有挑明。現在錢在扎根手里,便徑直往白家煙館去了。
白家煙館是包頭城白家開的,包括“聚四海”酒樓也是他白家的,除了這些白家在包頭還有兩個賭場一處妓院,可謂黑白通吃。要是竇二哥買煙,他絕對不會去白家煙館,因為這店暗里還在干大煙這營生,但這里賣煙絲卻在包頭城能叫的上號,而且便宜,扎根每次買都去這里,省下幾個子他都悄悄攢了起來。
稱好煙絲剛要出門,忽然聽見背后有人喊他。
“樹根!”
扎根知道這準又是田雞在叫他,這外號是他起的,可也就他一個人再叫。但田雞這個稱呼人人都是這樣叫,因為他鼓著一雙眼睛,就連腮幫子一說話也是鼓的,二十出頭能當上這煙館掌柜的也全靠他姐姐,他姐姐嫁給白家老爺做小老婆了,排行老七。
“吆,是田掌柜的!”扎根轉過身去說道。
“又來買煙絲?”田雞邊說邊笑,笑里帶著嘲諷。
扎根也陪著笑了一下,因為田雞知道他心里哪點小九九。但這個田雞有個愛好,就是喜歡斗蛐蛐,每次扎根出城跑買賣他都要他在野地里找尋那些成色好的帶回來,好處就是能免他幾兩煙絲錢。
如今是冬天,但他還是忘不了這事,又說:“木根,翻過年你可得再給我找些好的,上回那幾只,剛進筒子里不到一回呢就趴了!”
扎根想說如今都什么世道了,你還有那個心思,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心想世道再變還不是有錢人的世界么,他一個窮趕車的瞎操什么閑心,于是笑笑說:“那是,今年保準給您逮幾只大將軍回來!”
這樣一說,田雞也高興了,他勾住扎根脖子說了一句貼心話:“你辮子在了吧?”
扎根愣了一下,心想這田雞又在搞什么名堂,后腦勺上不是辮子是什么,正納悶著,田雞上手了,拽著他的辮拉了拉,自古有言欺人不欺頭,再說你田雞不也就是個掌柜的么,靠著姐姐吃軟飯有什么了不起,欲要變臉,忽然田雞放開了,笑著說道:“是真的就好,是真的就好!”
扎根聽出這話里有話,就又陪了笑臉,問:“田掌柜,您這話里有話呀,就給兄弟說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田雞笑了一聲,說:“也沒啥大事,就嘴上隨便說說!”
扎根還是想不明白,又追問。田雞有點不耐煩了,說:“你那心上人不是在馬王廟學堂上學么,我是怕她給你洗腦,把你當犧牲品了!”
扎根又是一愣,心想這田雞怎么什么都知道。田雞見扎根愣在哪里,笑了笑說:“怎么還不承認,你沒幾天就往胭脂鋪跑一趟,又只看不買,你接觸到的也就那么一個女人,不是她還是誰?也不知你扣煙絲的錢攢夠了沒!”說著白了扎根一眼。
扎根說:“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田雞更來勁了,頭一歪,說:“這包頭城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扎根最見不得他那副傲慢樣,就想將他一軍。想了想,忽然想起來那天從東房偷聽來的話,就說:“那我問你康守業剪了辮子你知不知道?”
“康守業是誰?”田雞反問道。
扎根哈哈一笑,說:“你個死田雞,也有你不知道的事呀!”說完出門了。
上了街扎根忽然想起來馬王廟學堂可是革命黨辦的,不會有什么事吧,但又想到憐兒對守業那樣熱情,他醋壇子便又翻了,自語說道:“哼,讓你腦袋追辮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