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巧云被算計(jì)
- 天地糧心
- W白石
- 4444字
- 2023-06-08 12:30:16
早上,康家的女人出去開門。剛好趕上城門樓子換班的兵路過。
“大奶奶早哇!”
這人巧云認(rèn)識,本是個衙差,后來馬縣令來了就把他弄去守城門了。看他一臉的疲憊,但見了熟人還算熱情。
“劉大哥,昨夜里可算太平?”巧云隨意問了一句。
劉大哥先是嘆了口氣,然后就開始抱怨,“縣令大人非要把人頭掛在城門上,害得弟兄們一夜沒敢閉眼!”
其他幾個兵臉上也是露著同樣的神情,都說當(dāng)兵的殺人不眨眼,怎么還怕上了。巧云心里數(shù)落著,又問:“誰的人頭了?”
“土匪的唄,不過明日還要掛兩顆上去!”
這土匪本就為非作歹,死了也是活該。“是金大牙被抓住了?”
劉大哥和其他幾個兵聽了開始笑了起來,巧云也意識到自己這話問得幼稚。
“是革命黨的!”劉大哥也不想繼續(xù)笑話她了,就把實(shí)情說了!
巧云心里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xù)問:“哪來的革命黨?”
“就昨天進(jìn)城的那兩個小子!”突來的消息讓巧云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扶住門框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劉大哥見巧云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就問:“大奶奶,您哪不舒服?”
巧云笑了一下,盡量裝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都不過堂審審么?”
“嘿!還審什么審呀,要不是得給上面知會一聲,說不定今天呀,這腦袋就在城門樓子上掛的了!”
“得,您先忙!我這困得眼都快睜不開了!”說完他打了一個哈欠。
“劉大哥您慢走!”
劉大哥擺了擺手,然后和那幾個兵一起往前走了。
被抓的莫不是顏公子他們,昨天可就是他倆在城里發(fā)的傳單呀,巧云心里想著。等她回到院子,二丫頭正在掃著院里的紙灰,昨天的風(fēng)把燒紙盆里可舐了個干凈。
二丫頭見巧云神色有些不對,還以為她夜里受了風(fēng)寒,手里的活先停下,就問:“嫂子,你怎么臉色那樣難看?”
巧云先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左右看了看,俯在二丫頭耳邊悄聲說道:“如真和他那位兄弟被抓了!”
二丫頭聽得有些不信,“不能哇,他們腰里可都別著槍呢,這夜里也沒聽見什么動靜啊!”
“嫂子,你聽誰說的?”
接著巧云就把剛才門口的事重新說了一遍,照這樣說,這事有可能還真是真的。屋里也沒個男人,再加上婆婆剛剛?cè)ナ溃@突來的事,頓時讓兩個女人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沒了頭緒干著急。
這可咋辦,雖然自從鬧出紅姐那事后,老太太是放話出來,說與顏家斷絕來往,可如今顏家真遇到事了,康家不可能真的不管哇?這如真可是顏家的唯一獨(dú)苗啊!至今還沒有成家,若真這樣死了,想必九泉之下,康老爺子也沒法向顏家人交代吧!再說了,老祖宗把這顏公子當(dāng)半個兒子看,想必也就是說說氣話。問題是怎么救呢?如今康家就像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那還有能力去救他人啊?
“妹子,我有辦法了!”巧云眼珠子一動忽然說道。
二丫頭也高興,就趕緊要她細(xì)說。巧云就把想法說了一遍。
“找李一刀?”二丫頭帶著疑慮說道。能行嗎?她心里打著鼓。這五年里,他和康家?guī)缀跏菙嗔藖硗瓦B老祖宗去世這么大的事,人家都沒說來燒一張紙,如今反而去求他,二丫頭心里有點(diǎn)不樂意。
巧云看看二丫頭,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嫂子明白你的心思,可咱這不是沒辦法了么?”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求他!”二丫頭賭氣說了一句。
“好好好,我去!再說你帶著守業(yè)也不方便。”
臨出門前,二丫頭多少還是有點(diǎn)不放心,給巧云又交代了幾句,讓她不要太過于沒骨氣,能救當(dāng)然好,不能救只要確定抓的人是顏公子他們就行,不要太委屈自己了!
街兩旁貼著的傳單已被扯了,只留下了漿糊粘過的痕跡。街上也沒幾個人,不一會功夫,巧云就到了李捕頭的院門口。這院子包括屋子都重新建了,灰磚青瓦,高高的大門上懸著牌匾寫著李府兩個鎏金大字。看來這幾年,李捕頭從這黃賭毒中也沒少撈好處!
“咚咚咚!”
接著院里出來一個傭人,她問:“你找誰?”
“我找李捕頭!”巧云說道。
那傭人仔細(xì)看了看巧云忽然臉上笑了,“您是康家大奶奶吧?”
巧云對這個人倒沒印象,點(diǎn)頭笑了一下,問道:“大姐認(rèn)識我?”
“認(rèn)識,我去康記糧店買米見過大奶奶您一面!”
巧云笑笑,自嘲道:“我這如今也是粗布淡飯,可不敢這樣稱呼了!”
老媽子笑了笑,正要繼續(xù)說,忽然院里有人在問:“劉媽,是誰來了?”
劉媽趕緊回道:“是康家的大奶奶來了!”
里面的女人一下熱情起來,笑盈盈說著:“是姐姐來了呀!”人就到了門口。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如今趙春燕也是楚楚大方,一副闊太太的樣子,穿金戴銀,手上、脖頸是一處也沒落下。
“劉媽,你去忙吧!我和大奶奶說點(diǎn)話!”
劉媽就退了下去。
“姐姐,你怎么有空來了,咱們可是有些日子沒見面了,我回娘家住了些日子,昨天回來,才知道老夫人沒了,本打算今天給老夫人燒個紙去,可一回來一堆事等著,就給耽擱了。你可不要怨妹妹呀!”說著話,趙春燕就挽住了巧云的胳膊,要她進(jìn)院子。
人命關(guān)天,巧云也沒再說什么恭維的話,“哪里怨妹妹了,我今天過來是找你家那位的!”
趙春燕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姐姐找他有事?”
巧云點(diǎn)了點(diǎn)。
“哎呀,他一早就去大同府了!說給府臺大人匯報什么革命黨的事!”
說到這她見巧云臉色有些不對,就問:“姐姐您沒事吧?”
“沒事!”巧云勉強(qiáng)笑了一下。趙春燕才開始繼續(xù)說:“快天亮了他才回的家,沒睡一會被衙役叫醒去大同府了。縣令大人也是,這剛剿完匪,又抓了一宿革命黨,還叫不叫手下的活了?也都是肉做的,連軸轉(zhuǎn)有誰受得了啊!”
看來李捕頭是真不在家啊!“哪他可說那兩個革命黨叫什么名字?”巧云問道。
趙春燕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我就是好奇,隨便問問!”巧云趕緊解釋。
“這個他倒沒說!”趙春燕回道。
看來找李捕頭這個辦法目前是行不通了,巧云也就不想在這多消耗時間,和趙春燕交代了一句,若李捕頭回來的話,就說她找他有事。然后和趙春燕道了別,往回來走了。
回來的路上,她腦海里一直在想顏公子那天說的那些話,那些道理經(jīng)他口里出來,是那樣的富有感染力,等到了十字路口,只見幾個骨瘦如柴的人在路邊太陽底下躺著,一堆黑漆漆的蒼蠅不時“嗡”的圍了上去,他們一動“嗡”的又散了。身上散出的惡臭令人作嘔!
巧云停下步子,內(nèi)心問著自己,革命真的能讓每個人都過上好日子么?想到這里她目光慢慢轉(zhuǎn)向東街,看了看然后向著縣衙方向走了過去。
“干什么的?”空蕩蕩的大堂,門口站著的衙役擋住了巧云。
“我要見縣老爺!”
“縣老爺也是你隨便見的,走走走,一邊去!”說著話就把巧云轟到了街上。
你不讓我見,我有的是辦法。巧云趁衙役不備,忽然跑到鳴冤鼓跟前,拿了鼓錘就要敲。忽然鼓錘被人當(dāng)空抓住,她慢慢回過頭去,原來是黃師爺。
那個衙役被嚇出一身汗來,要知道縣令也是熬了一夜,這會正睡的呢!他低著頭喊了聲:“黃師爺!”
黃師爺給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就又回到原位站著去了。
“這不是康家大奶奶么?你不好好在家守靈,跑這來干嘛?”
“我要見知縣大人!”
“噢,大人抓了一宿的革命黨,這會剛睡下,有什么事就先跟我說吧!”
巧云看了他一眼,只見那兩只水桃眼腫的更厲害了,一副邋遢樣子惹人討厭。她就故意氣他說道:“這是秘密,我只能當(dāng)面和縣老爺說!”
“什么秘密?”黃師爺隨口問道。
“革命黨!”巧云小聲說道。
“可不是鬧著玩的。”黃師爺提醒了一句。
“您覺得呢?我這都這個歲數(shù)了,還敢說笑么!”
黃師爺看了看巧云,然后說道:“跟我來!”說完帶著巧云從側(cè)門進(jìn)了后院。
“你在這等著,我去叫老爺!”黃師爺把巧云帶到客房,然后自己出去了。
約摸過了一會,馬縣令打著哈欠進(jìn)來了。
“你找我?”他說著話,一屁股穩(wěn)在了椅子上,椅子不堪重負(fù)吱吱了兩聲。
“小女子見過大人!”巧云趕緊站起來行禮。
馬縣令斜眼瞧了瞧巧云,不緊不慢說道:“坐吧!”
巧云淺淺笑了一下,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找本官何事?”馬縣令打著官腔,他一直對康家在當(dāng)?shù)氐牡匚槐人€高,而耿耿于懷。今天既然康家上門求事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辦的。
巧云忽然有些緊張,支支吾吾說道:“聽外面說,大人昨夜里抓了兩個革命黨!”
馬縣令看著她笑了笑,已猜出了七八分意思。然后說道:“是有這么一回事,怎么大奶奶對這事有興趣?”
開門見山,反而巧云一下不知該怎么說了,臉開始紅了。她多想直接就問,可又有了顧慮。
“大人,您別抬舉小女子了!我哪里還是什么大奶奶!”
那一抹紅暈讓馬縣令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笑著說:“也好,我和顎縣令也算是同窗好友,咱又大你幾歲,也不要再那么生分,你我就兄妹相稱吧!”
巧云心里犯起糊涂,她猜不明白為什么馬縣令對自己的態(tài)度一下變得熱情起來,看他臉上洋溢的笑容,巧云也不好拒絕,但總覺得他那笑不自然。
“也好!”巧云抿著嘴應(yīng)了一聲。
馬縣令的眼睛此刻已放起光來,但以他多年玩弄女人的經(jīng)驗(yàn)來說,現(xiàn)在還不能操之過急。
“妹子,現(xiàn)在可以直接說了吧,找我到底何事?”
巧云又想了一會,才說:“那兩個人我能否見一下?”
“噢,這是為何?”
“前幾天我鄉(xiāng)下的舅舅傳來話說,我那個不爭氣的哥哥也當(dāng)了革命黨,讓我在城里給留意一下!”
“哦!是這么回事啊,見是可以,不過……”說著馬縣令皺起了眉頭。
“大人,有什么難處么?”
“也倒沒什么,不知你那位表哥姓甚名啥了?”
“姓柳名如真!”
馬縣令眉頭已挽成了一個結(jié),他吧扎著嘴說:“哎呀,妹子真對不住了,我這還真沒這個人。”馬縣令這老奸巨猾的家伙,早猜出了巧云是在試探他,于是就胡亂瞎說。
“不過,妹子你也聽哥哥一句勸,如今這世道亂的很,千萬不要與什么亂黨有瓜葛啊!”說完,他起了身。
“哦,對了!要后面真被哥哥碰見了,哥哥定先給你知會一聲。啊,妹子!”
他又開始打起哈欠來,言外之意是在暗示巧云該離開了。
“剛差點(diǎn)忘了給你說了,如今這革命黨大部分都留過洋,穿著洋裝就先不說了,你說好端端的辮子也給剪了,成天喊著革命講什么一堆大道理,可連最基本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都不懂。往后只要是見了沒辮子的,十有八九就是革命黨,你照這條找,準(zhǔn)沒錯!”
他這一說倒提醒了巧云。就問:“大人,那兩個人可都是有辮子?”
“一個有,一個沒有!管他有沒有,反正明天兩個都是個死。只是可惜了,其中一個還是個毛頭小子,你說年紀(jì)輕輕干點(diǎn)什么不好,非鬧騰這個。這大清國豈是他們這些鼠輩螻蟻所能撼動的。”
馬縣令邊說邊用眼角瞥著巧云,從她凝重的面部表情來看,自己應(yīng)該是蒙對了。于是一股腦的把守城匯報上來的那兩個奇裝異服的人相貌衣著特征說了一遍。
終于巧云還是沒沉得住氣,她“撲通”跪在地上,眼淚汪汪起來。“大人,是小女子自作聰明!”
馬縣令聽她把事情大概原委說了一遍,才過來扶她。
“大人,您一定得救救他們啊!我給您磕頭了!”馬縣令連忙拉住她,眼里透著心疼勁。
“咱們兄妹不興這個!”
“只是這事你把哥哥當(dāng)外人了!”此刻,馬縣令知道巧云已成了他口袋里的獵物,才真正開始收攏口子。
“大人,剛才是我不對!您不是說咱們是兄妹么,您就幫幫妹妹吧!”
馬縣令嘿嘿笑了一下,內(nèi)心的陰險狡詐、色相貪婪豪無保留在臉上全部顯示了出來。
“剛才咱們是兄妹,但現(xiàn)在不是啦!”
巧云也已看出來了他的用意,就說:“只要你答應(yīng)放了顏公子他們,我什么都依你!”
“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但你也得說話算話!”
“放心,我馬某人以自己的項(xiàng)上人頭,哦,不!以家母起誓,若食言,就全家不得好死!怎樣?”
他說完,巧云慢慢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在臉上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