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幾個，聽說今年這拉磨頭名又被他康家得了？”一個中年男子半躺在大炕上，手里抱著煙槍，眼睛瞇著，只是動著嘴巴。說完又把那焦黃的煙嘴唆進了口里，接著臉上流露出一副銷魂的表情。

“劉兄，這么說你今天沒去？”另一個躺著的人問道。

“哪有那閑功夫，我這還沒快活夠呢。”這位劉兄答道。

這時一個長臉男人笑了笑，接過話來說道：“咱劉兄現在有的是錢，哎我說，你們是沒見昨夜里劉兄那手氣好的，要啥來啥，那個趙春生就是李捕頭的小舅子，都輸急眼了。”

說完，他看了看這位劉兄，見他一副得意的樣子很是享受，便繼續吹捧起來：“哥幾個，你們說這錢不就是用來享受的么，那祭祀大典有什么好去的！”

“吆，這樣說來，劉兄在這吸了五六泡了吧？”一個麻子臉的男人投來羨慕的眼光說道。

“哎，李兄說笑了，也就三泡，三泡剛點著。”他說著往起靠了靠身子，煙嘴到了嘴邊但忽然停了下來，他愣了一會，說道：“哎，我剛才問的話，你們好像還沒給結果呢，到底是不是那康家？”

“哎喲，瞧我這記性!劉兄對不住，對不住啊！”那個長臉男人賠了個笑臉，然后接著說道：“這康家呀是贏了，不過贏的那可費老鼻子勁了。”

其他人一聽，一下都來了精神湊了過來。很顯然他們也都沒去。

長臉立刻表現出一副傲氣的樣子，語氣像茶舍里說書的先生，把今天戲臺發生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這幾個人聽的也是盡興，煙槍火都熄了。

“師家請的那人是什么來頭？”其中一人問道。

長臉四下看了看，舉起手指指了指上面。一伙人不解，剛才那個麻子臉忽然說道：“半仙？”

一伙人都被逗笑了，“你李二狗求個德行，一天天什么事都能跟鬼神扯在一起。”

李二狗被剛才那位劉兄罵了一句，他自己拍著后腦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回了句：“我奶說的人這頭上三尺有神靈，你們別還不信。”

長臉沒工夫聽他再扯，就打斷了他說道：“這館子是誰的？”

“李獨眼的！”其中一個反應快的答道。

長臉把食指比在嘴邊示意他們小點聲，幾個家伙聽話得點了點頭，他輕聲說道：“那人是李獨眼的堂弟，有那么幾下子，聽說在鄰縣當鏢師！”

“昂！”一伙人異口同聲說道。

“那他吐血是怎么回事？”李二狗突然大聲問了一句。

“這是誰吐血了？”門外傳來一個聲音，接著門就被嘩啦推開了。

來人是李獨眼，他左眼蒙著一塊黑色皮子，兩頭穿了繩子斜綁在腦后，另一只眼睛里透著惡狠。

屋里的人被怔了一下，但長臉很快就反應過來說道：“李二狗是在說他奶奶這幾天老咳血！”

李二狗看了一眼長臉，但也沒敢還口。

“我這馬上要打烊了！”李獨眼說完，又往他們煙槍上瞟了一眼，接著就出去了。

等李獨眼一走，這伙人都給了李二狗一個白眼，但剛才的話沒說完呢，長臉接著說道：“是吃大力丸了!”

大家點了點頭，齊溜的把煙槍重新點了火，各自閉眼趕緊又享受去了。

.....

“大哥，咱這就回么？”

“你小子還想干啥？這煙癮也過了，女人也碰了，再不走這城門要關了！你小子不會還再惦記那娘們了吧？”話音剛落，兩個身影就從一個小院里串了出來。

“大哥，我這不是一說么，你怎么還來氣了！”

“你他娘的遲早得死在那臭娘們肚皮上。”

“大哥，你還說我，臨走你給那花姐手里放的東西是啥？”聽當大哥的沒說話，他就又說：“大哥，你不會真喜歡上那花姐了吧？”

“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大哥我不是覺得她可憐么，年紀輕輕就被賣在這破地方，懂不懂，這叫什么什么香惜玉來著？”

“憐花惜玉。”

“對，對，就是憐花惜玉！”當大哥的爽朗笑著說道。

兩人說著話就出了巷子，主街上各家店鋪燈籠已點了，就看清了兩個人的面目。原來是金大牙和他那個瘦高個手下，兩人自從戲臺出來，并沒有立即出城，而是先去了李獨眼的煙館，從煙館出來又來了這煙花柳巷之地。

兩人在街上往城門口緊走著。等他們離城門口還有十幾米遠時，城門樓上的衛兵把火把往下來一照，呵斥了句：“干什么的？”

兩個人扶了扶草帽，金大牙說道：“軍爺，我們有急事出城！”

“城門已關，明天再說吧！”說完火把收了上去，人也跟著閃開了。

“大哥，咋辦？”瘦高個問道。

金大牙又把手摸在他那顆金牙上，回過頭往身后看了看，然后靈光一閃，說道：“有地了！”

“哪里？”瘦高個問道。

金大牙放下摸牙的手往遠處亮光的地方指了指。瘦高個朝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不就是師家么，他脫口說道：“師家？”

金大牙點了點頭。

到了正門，瘦高個準備去敲門，金大牙叫住了他，給他說道：“咱今給他送個驚喜！”說完領著瘦高個到了院子側面，這里剛好在巷子里面，沒人能看見。

瘦高個在墻根蹲下，金大牙往后移了些，等瘦高個準備好，他便小跑幾步一腳踏在瘦高個手心，瘦高個也借勢往上一抬，金大牙便騎在了墻上，然后他伸出一只手，待瘦高一腳踹在墻上，抓著他的的手便上來了。

兩人往院里看了看，院里靜悄悄的，只有一間屋子還亮著燈，便放輕身子跳了下去。二人躡手躡腳到了窗戶跟前，金大牙往食指上沾了點唾沫，輕輕在窗紙上戳了一個洞出來，然后瞄著眼貼了上去。

“爹，孩兒知錯了！”

屋里原來是師家父子，這會師家和在地上跪著，師老爺在椅子上正坐著生氣。

“你都多大人了，怎么辦事還是這樣魯莽！”師老爺說完嘆了一口氣。

“爹，孩兒那會想到那柱子藥根本沒喝。”師家和委屈的說道。

師老爺看著兒子難過的模樣，也不忍心再責備他。說實話，這事也不能全賴在兒子身上，他應該料想到那康存杰也不是個傻瓜，怎么會沒有防備呢。

“行了。你起來吧!這事也不能全怪你。”

師家和應了一聲，便站了起來。他小心到桌子邊拿了一碗水遞給了父親，師老爺火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他接過茶碗問道：“對了，那個鏢師怎么樣了？”

“應該沒什么大礙，只是那藥丸藥性太大了，再加上急火攻心。”師家和答道。

“給些錢，別賴在咱們頭上！”師老爺不愧是老謀深算，凡是想的周到。

“給過了，已給打發走了！”

師老爺聽后點了點頭，他喝了口水把茶碗又還給兒子，眼里怒氣忽然又上來了，他說：“今天讓這康家又威風了一次，爹心里不服啊！”

師家和心里也急，但此刻還沒想出來一個好的辦法，只好安慰父親說道：“爹，您別急壞了身子，咱就先讓他康家再多威風上幾天。”

兒子現在懂得安慰他，他這當爹自是高興，于是就把那不愉快的事暫時放在一邊，換了一個話題，問道：“你這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個家了，告訴爹，有沒有看上的姑娘？”

師家和哪里敢說他最近在外面包養了一個紅塵女子，只好假裝著有些害羞，輕聲說道：“還沒!”

師老爺笑了笑兒子的囧樣，說道：“好，為父知道了，你先下去早點歇息去吧！”

這些話金大牙和瘦高個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他們趕緊躲在暗處，只聽門吱呀一聲開了，師家和出來關好門后，朝著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