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寧時呼吸一滯，心臟狂跳。

顧諶低沉的聲音猶在耳畔回蕩，如同惡魔低語，索人性命。

她不自覺抓緊了被角，努力鎮定，“我和顧景棠毫無瓜葛，不信你可以等著看，以后在顧家我絕不跟他多說一個字。”

這話顯然取悅了顧諶，縈繞在周身的殺氣消散許多。

“行了，你睡吧。”

顧諶躺在床上，這回沒再伸著腿霸占整張床。

周寧時暗暗松了口氣，在床尾小心翼翼蜷縮著。

后半夜，她睡得沉了，呼吸很是均勻。

顧諶醒來喝水，看到她被子都沒蓋嚴實，頓了頓還是伸手，勉為其難幫她扯了扯。

黑暗中，周寧時忽然伸手，輕輕抓住他的胳膊抱在懷里。

顧諶眼神一冷，“你在干什么？找死？”

周寧時低著頭，輕輕蹭了蹭他的胳膊，小聲道：“媽媽，不要離開我……”

顧諶騰地愣住。

他瞇起雙眸，看著周寧時睡夢中也不安穩的蹙眉，忽然想到小時候那個充滿了不安的他。

小小的一個，正滿心歡喜上樓找玩具，推開房間門卻看到倒在地上，早已經沒了呼吸的母親。

那個小男孩遠不如現在的他封住所有情緒，哭著撲在母親身上，哭喊著不要離開他。

回憶里的哭喊和周寧時的話逐漸重合。

顧諶眸光輕顫，冷著臉用力抽回手。

周寧時被他驚醒，猛地坐起來，睡眼惺忪地揉了揉雙眸，“顧諶？”

“沒出息。”顧諶居高臨下看著她犯困的模樣，語氣無比凌厲，“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軟弱，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你不懂，只會被人啃的骨頭都不剩，明白嗎小瞎子？”

周寧時越聽越迷糊，只能順著他的話點點頭，“我知道的。”

“你知道個屁。”

顧諶沒能忍住，攥住她的下巴低了頭。

冰涼的唇落下來，周寧時僵住，被動抬頭承受，眼里滿是驚恐。

顧諶要干嘛？

為什么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又吻她……

察覺到她的緊繃，顧諶側頭終結了這個吻，“以后睡覺再不老實，就不是這么簡單了，聽懂了嗎？”

周寧時瑟縮了一下，“……懂了。”

她等了兩秒，聽見顧諶打開門出去，腳步聲漸漸遠去。

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就當被狗啃了。

周寧時重新躺下。

溫暖的被窩里沒了其他人，她難得舒服地翻了個身，安穩睡去。

第二天，周寧時被小穎叫醒下去吃早餐。

下樓時，一只男人的手接替了小穎。

顧諶沉聲提醒：“腳下有臺階。”

周寧時驚訝了一下。

她還以為顧諶又不知所蹤了，今天怎么破天荒在家里吃早飯？

“老先生，早上好。”周寧時坐在桌邊，禮貌地打招呼。

顧老爺子嗯了一聲，聽起來心情已經好很多。

他看看周寧時，又看顧諶，“這幾天終于知道在家里陪老婆了？寧時懷著孩子，眼睛又不方便，你就應該在家多陪陪她，不要出去喝酒了。”

周寧時低了低頭。

她倒希望顧諶別進家。

顧諶漫不經心地答應，“我心里有數，不過……”

他抬頭，定定看著顧老爺子，“要是我那個堂弟再不老實，胡亂告狀冤枉我背叛顧氏，這個家我不僅不回，還要攪得天翻地覆，任何人都別想好過。”

“不信，你們可以試試。”

顧諶的語氣像風一樣，不帶任何攻擊力，卻足以讓餐桌旁的氣氛凝固。

顧老爺子夾了一筷子菜，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去了。

他啪地放下筷子，沉聲道：“我已經批評教育他了，注意你的言辭，我是你爺爺，你就是這么和長輩說話的？”

顧諶扯了扯嘴角。

以前對他動輒家法，對顧景棠永遠都是口頭上批評教育。

“這輩子我都不會進顧氏工作，隨便你怎么安排，這件事不用再提。”

說完，他低頭吃飯。

顧老爺子眼神微閃，沉吟道：“就像你說的，這家公司沒有你父親力挽狂瀾，也不能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你可以不進公司，以后讓公司高層好好打理業務賺錢給你花。”

周寧時默默吃著東西，此時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不過，你行事作風向來讓人不放心，把股份交出來，我替你守著，也穩住那些高層和元老，讓他們不用擔心有天顧氏股份會被你賣了。”

顧老爺子的語氣更溫和了。

自從周寧時進門，就沒聽到他用這種聲音和顧諶說過話。

在旁伺候的管家和傭人齊齊看向顧諶，一時間餐桌邊靜極了。

顧諶沒反應，喝了口湯，拿起餐巾擦擦嘴才站起來，“我吃飽了。”

他低頭看看周寧時，“小瞎子，你吃飽了沒？”

顧老爺子臉色一冷，都不知道該訓斥他裝聾作啞，還是對自己的老婆如此惡劣。

周寧時放下筷子剛要起身，一只手就把她按住了。

顧老爺子再次追問：“我在跟你說話，把股份交出來，只要你不胡作非為給顧家蒙羞，我以后隨便你折騰，哪怕不回家都行。”

聞言，周寧時僵了僵。

她還在這里坐著，顧老爺子說話便這樣毫不顧忌了。

也是，顧老爺子自始至終看重的都不是她，而是她肚子里的這個孩子。

顧諶嗤笑，嘲諷地瞥她一眼，“聽到了沒？只要能拿到股份，老爺子才不管你會不會守活寡，他眼里看重的只有利益。”

他迎著顧老爺子鐵青的臉色，一字一句道：“他看我沒本事繼承顧氏，他就想著從你肚子里培養一個更合適的接班人。”

“殊不知，我父親的優良基因到我這兒已經斷了，你就算生出一個孩子來，也是個翻版顧諶，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紈绔子弟。”

周寧時聽得愕然。

她本以為顧家老爺子是看重子嗣，原來是嫌棄顧諶不能繼承顧氏，想著再盡快培養一個。

可是……顧老爺子為什么不選現成的顧景棠？

一時間，周寧時更覺得顧家水深，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正出神，顧諶一個眼神掃過來，“你到底吃飽沒？吃飽了跟我走。”

顧老爺子瞇了瞇眼，在他接連的挑釁下反而沒有動怒。

他坐在主桌的位置上，不動如山，“顧諶，我已經夠遷就你了，你非要跟我對著干嗎？”

顧諶眸光陰沉，渾身散發著讓人害怕的寒氣。

在顧老爺子的注視下，他向周寧時伸出手，“走不走？”

顧老爺子看向周寧時，低聲警告：“寧時，你也要跟著他胡鬧？”

氣氛瞬間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