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我說的那樣，這并不算是個很好的主意。”

羅克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愛格爾的肩膀，沒有理會他在禁閉室里的大喊大叫，繼續利用手頭的臺式計算機給“聚焦”添加那些完全可以稱得上“多余”的代碼。

盡管愛格爾強力反對羅克這么做，但他也拿羅克沒有辦法，因為羅克才是“聚焦”項目的最主要負責人。

“聽著，愛格爾，這些指令根本不會是多余的，我只是在嘗試著讓‘聚焦’以一種更加簡易的方法運行而已。”

“簡易？我不認為讓‘聚焦’具有任何道德判斷功能稱得上為簡易，這很可能會讓我們的成果毀了，因為我們本身的作為就稱不上半點‘道德’！”

愛格爾奪門而出，留給羅克的又是一個清靜的房間，或者說是清靜禁閉室更加合適。

自羅克產生裂腦癥狀已經過去了三年，從被關入房間里的那天開始，羅克便成為了荷蘭童話故事里的那個泡泡男孩。

因為父母擔心孩子會遇到危險，所以把孩子裝到了一個巨大的泡泡當中，那個可憐的小男孩自幼就成長在泡泡里，不必擔心蚊蟲，也不必擔心任何的病菌。

只是男孩沒有任何的朋友，每當他感到饑餓的時候，父母就會把泡泡打開一個缺口，將飯菜送給男孩。隨著男孩的年齡越來越大，泡泡逐漸布滿了整個屋子，他的父母不得不為他造一棟新房子。

后來你猜怎么著，那個男孩在窗邊看到了一個女孩，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生物，以至于他寧可違反父母的命令離開泡泡，結果他剛出門沒走幾步就死在了大馬路上，因為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外界的病菌，從來沒有真正受到過陽光的沐浴。

羅克現在就是那個泡泡男孩，為了不受到地下試驗室內機械的雜音影響，又或者是裂腦帶來的強烈不適，伊萬為他單獨開辟了一塊區域，并且給他配置了一臺能夠擁有權限操作“聚焦”的計算機。

只是他從來都無法出門，他只能沒日沒夜的待在禁閉室里，就連洗澡睡覺，也只能在禁閉室里進行。

“該死，人類的情感到底能算上哪些呢？”

羅克在桌子上敲著圓珠筆，將面前的紙頁胡亂攢成一團扔到腳下的垃圾桶中，然后再次在筆記本上整理他想讓“聚焦”擁有的東西，那些本只應屬于人類的情感。

就好像他曾今對博哈德說過的一樣，他想讓計算機來處理人類的一切。但首先，他必須要讓那些鐵殼子按照人類的思維去思考才可以。

然而羅克發現，無論他怎樣去給計算機添加代碼，計算機都不可能擁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計算機從來都不具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它們只能執行人類交給他們的任務，并且是一字一句輸入進去的，僅此而已。

“道德觀念，饑餓感，幸福感，判斷能力，思考能力……不行，這已經上升到哲學范疇了……”

“還在思考怎么讓‘聚焦’像人類一樣思考嗎？兒子，那是做不到的，生物的神經元與計算機零件本身就不是同一種東西，它們之間所傳遞的信息也大有不同。可如果你要反駁我說同樣都是電信號，那我無話可說，可這本身就不是一個量級的東西。”

門又被打開了，這次是博哈德，他正無所事事地喝著一瓶可口可樂。當然，他現在的工作就如同他表面一般輕松，并且無趣。因為在陣列計算機成功能花費五個月時間演算出五個月零一天時將會產生的未來后，博哈德所有的工作就只剩下壓縮并且提高陣列計算機的運算量了。

“我不是說過沒有工作上的事情不要來煩我嗎？”

“看看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不行，我很忙。在伊萬去美國度假這段時間我必須好好研究一下有關于概念演算的理論，而我要真正實現的概念演算，可不是像現在這樣依靠上千名科學家將條件輸入到計算機里從而得到結果。”

博哈德猛地嗆了一口可樂，羅克戳中了他的硬傷，盡管在裂腦的狀態下羅克說的話已經越來越直觀和理性，但博哈德也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就把整個陣列計算機運作的漏洞和缺點給說了出來。

那正是博哈德沒法做到的，現在陣列計算機演算得出的未來也僅僅是在一個可變范圍內的結果，并且還需要同時利用上千名研究員不斷工作，無休止地將條件向陣列計算機內添加才可以進行。

也就是說此時在門外，正有一堆研究員頭皮發麻的向計算機內輸入指令，比如加利福尼亞州有多大，在其中有多少蜜蜂，有多少人類，有多少風滾草，又有多少單位的積雨云……才能在五個月后得到第二天相較準確的未來結果。比如會不會下雨，又或者在一個范圍內會發生多少起車禍。

“這是我們能做到的全部了，人類能做到的僅此而已，羅克。”博哈德眼神黯淡的埋下頭，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正在面對父母的責罰，只不過博哈德很清楚自己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只是這件事，他無能為力。

“不，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不錯的點子，還得感謝你提到神經元三個字，爸爸，”羅克突然起了一頁新的草稿，不斷在草稿上畫著樹突一般的設計圖，只不過他在每個樹突旁都有所標注，“能給我找來一張大腦解剖圖嗎？皮米級的。”

“你想用電子元件代替神經元？羅克，神經元可是微米級別的細胞物質，不可能有什么能夠代替它的，我是說，即使有，那么在往后的整整一百年間可能都不會出現，人類的制作工藝是需要時間的長河才能鍛煉出來的。”

更不用說神經元的脈沖信號，盡管博哈德知道那也是電信號的一種，但是人類到現在都無法解析，因為那屬于微觀世界，是另一個領域的事了，或許人類可以捕獲，但那就像是計算機編碼一樣，人類又該如何去解碼呢？對人類而言簡簡單單不過一個想法的神經元信號，可能都會多達幾百次脈沖動作，而這幾百次脈沖動作僅僅發生在一秒之內。

“誰說我一定要用相等于神經元大小的電子元件，我們為什么不能放大呢？如果我們知道人類神經元的結構和作用。”

“你是說……”

“我們可以把那些陣列計算機按照神經元結構進行排列演算啊，那樣才能真正算得上是陣列計算機不是嗎？”

哪知道博哈德聽到羅克的想法以后并沒有任何表示贊同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告訴羅克：“你想的太過簡單了，人類的神經元之所以能做到那樣的動作，不僅僅是因為它們本身的獨特結構，更是因為人類的身體擁有協調反饋的能力，但是計算機該怎么解析辨認氣味，色彩和觸覺呢？”

“我覺得能做到，如果把我的大腦接入‘聚焦’的話，只要我找到一種方式能夠捕獲神經元信號，并且將它們完美的復制到陣列計算機當中，就好像你們捕獲懷表的信號一樣。到那時候‘聚焦’就不僅僅是聚焦了，而是一個‘具有羅克意識’的，真正的電子大腦。”

“該死，羅克，你知道那樣的后果是什么嗎？”

博哈德狠狠錘了一下桌面，沒有反駁羅克的觀點，而是留下一句“你最好不要后悔”后，朝著掛在墻上的黃色通訊器狠狠嚷嚷幾聲，他想讓上面安排幾位蘇聯的生物腦學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