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克躺在病床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天花板,他的眼前似乎蒙上了一層薄紗,滿是朦朧。但他又時不時聚精會神的盯著在天花板上飛動的蒼蠅,就好像此時正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中。
從床頭的點滴和打入他右腿的八根鋼釘能看出來,羅克的狀況并不能算好,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糟透了。心電監視器的“滴滴”聲很平穩地回蕩在病房內,但是那聲音著實有些吵,讓病床旁邊的娜塔莎感到心煩氣躁。
“好好睡一覺吧,孩子。”
娜塔莎幾乎是在出事的一瞬間就趕到了羅克身邊,用自己的急救常識幫羅克止住了血。但她感到驚訝的是,整個地下實驗室,竟然連一個醫護站都沒有,他們需要花費整整三十分鐘才能趕到這兒,距離地下實驗室最近的鹿特丹市港口醫院。
子彈貫穿了羅克的大腿,只差兩厘米就能打斷他的大動脈,如果那顆子彈在稍稍往左偏一些,那么面對羅克的很可能就不僅僅是簡單地躺在病床上。
而是因為大出血死亡又或者是血液無法流通腿部導致的截肢。
“羅克!羅克呢!我的兒子在哪兒?”門外傳來博哈德的喊聲,坐在羅克床前的娜塔莎略微皺了一下眉頭,站起身走出門,試圖阻止博哈德的大喊大叫。
“安靜一點,羅克需要靜養。大夫為了鎮痛給他注射了嗎啡,藥效還沒過。”
娜塔莎滿臉擔憂的從門上的小窗戶中瞅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羅克,然后對博哈德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他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他很幸運,那顆子彈沒有留在他體內,只是打斷了一根腿骨。要知道再偏差一點,羅克的大動脈就斷掉了。”
“感謝上帝,沒事就好……”
博哈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讓心跳稍微慢一些,但是他能從門外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兒子的腿上扎滿了鋼釘,那可不能讓他平靜多少。
“他的腿……”
“股骨體完全碎裂,要恢復至少要等半年,”娜塔莎捂著嘴,試著不讓那股鼻酸的感覺蔓延開來,“他們是怎么把槍帶到地下實驗室的,門口的安檢程序應該很全面才對,沒有人能夠帶槍進來。那是……那是不可能的。這一次事件過后,伊萬需要再重新審視一下安檢措施,并且跟上面申請一下,我們需要一個醫護站。”
“人已經抓到了,他們在被我們抓到之前就服毒自殺了。至于醫護站的事情,很抱歉,我會申請的,”伊萬從走廊的盡頭走了過來,“高強度塑膠手槍,只有撞針和子彈是金屬的,被他們藏在了金屬筷子里帶了進來。該死,我怎么沒想過兩個捷克斯洛伐克人會用筷子這種問題,可惜沒法追蹤來源,那兩個家伙的嘴里有氰化物膠囊。”
在“聚焦”被開發出來以后,地下實驗室對于幾位黑客的防備程度的確降低了,以羅克和愛格爾為例,他們倆人現在甚至可以直接穿過金屬檢測門而不理會周圍的守衛。至于那些跟在他們身后的幾位黑客,自然而然在審查方面也就疏忽的多。
現在讓伊萬頭疼的問題不是羅克,羅克好好躺在病床上過半年就能痊愈。讓他感到頭疼的是,這兩位間諜并沒有將他們竊取到的有關于“聚焦”的資料送出去,但是他們告訴過他們的國家有關于“聚焦”這個項目的產生嗎?
原本蘇維埃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全世界沒人能夠知道他們擁有這樣的力量,如果說“聚焦”項目在這時候暴露,那么為《未來演算計劃》打掩護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蘇聯登月失敗的假象,也將前功盡棄。
“有沒有辦法知道他們是否將‘聚焦’的項目告訴了別人,哪怕只有名字,博哈德,”伊萬握住了博哈德的雙手,“這很重要,我們不能讓別的國家知道這件事情。”
“我……我盡力試試,如果能知道他們為誰工作的話,或許有辦法。”
“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家伙,那倆都是。我們從他們的資料開始查,找到了一所在德國的孤兒院,但實際上里面的工作人員全都是捷克斯洛伐克人,他們專門負責在其他國家培養屬于自己的間諜。”
“間諜……”
博哈德靜靜離開鹿特丹市海港醫院,坐上蘇維埃給他的專車前往地下實驗室。
他們花了整整三十分鐘才帶著羅克從那鳥不拉屎的荒山野嶺來到市區的醫院,現在他又要花四十多分鐘回到地下實驗室,他想試著用羅克在后門程序中修改的那段代碼入侵到捷克斯洛伐克社會主義共和國的內部政府服務器。如果羅克修改的那段代碼真的擁有羅克口中的那些能力,那么博哈德應該可以很輕易的使用“聚焦”在對方的服務器里面暢通無阻。
“博哈德先生,羅克沒有事吧?”
“沒事,還得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一路硬闖過來,羅克的腿就廢掉了。”
博哈德盡量給自己的司機擠出一個笑容,盡管這司機同樣是伊萬安插在博哈德身邊的“監視攝像頭”,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攝像頭”是個好人。如果不是他,羅克不知道得等上多久的救護車。
“這是我份內的事情,我們回去的時候就不需要這么趕了吧。”
“還是盡量快一些,我需要調查那兩名來自捷克斯洛伐克的間諜。我們原本以為他們真的只是處于東德的普通但是又十分具有天賦的孩子,該死,看來我們對人員的審查還是不夠深入。”
“孤兒院的孩子對吧,伊萬長官剛剛把資料扔到后座了,就在那個米黃色文件袋里。”
博哈德從撿起被壓在自己身后的米黃色文件袋,抽出里面的資料不斷審視著。
萊比錫市區私立孤兒院,是整個東德最大的私立制孤兒院,位于東德第二大城市萊比錫。每年收養的孩子大約有五十名,但是他們卻從未上報過有關于任何從孤兒院離開孩子的資料。
“這就是一所專門培養捷克間諜的孤兒院,從小培養,用著那些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資源,還能賺得一個很不錯的名聲……”
司機從倒視鏡中,看到博哈德緊皺眉頭的模樣。
“現在的東德很富裕,這也是為什么東德能夠加入到蘇維埃計劃當中的原因,可捷克的那些家伙居然就這么在蘇維埃和東德的眼皮子地下犯事。伊萬直接派人掃了那家孤兒院,查出來在孤兒院里面還有至少作為間諜滲透進東德各個家庭的兩百名孤兒。”
“東德是怎么處理這件事情的?”
距離羅克被送往醫院治療完畢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蘇維埃和東德兩個國家應該早就有了動作才對,但是博哈德到現在也沒有聽到任何所謂的“好消息”。
事情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順利。
“東德那邊,因為萊比錫市區私立孤兒院有著很不錯的名聲,所以人民都在示威,試著不讓東德政府對孤兒院進行任何動作。這是伊萬讓我告訴你的,所以他需要你去做些手腳,哪怕是只是找到一些情報也可以。”
“東德政府的行動被人民阻攔了?”
“沒辦法,大家始終不肯相信一個孤兒院是為了培養間諜而存在的,盡管大家心里都清楚孤兒院的院長是捷克人,副院長是捷克人,甚至就連里面的掃地工人也是捷克人。但是他們看不下去,有什么辦法改變一下局勢嗎?”司機無奈的聳了聳肩,他一直都很喜歡聽這些有關于其他國家發生的大事。
“這恐怕就得問問愛格爾了,我們還有多久到……”
“十五分鐘,博哈德先生。”